司馬懿派到揚州送詔令的人、已經(jīng)抵達壽春。來人居然是王沈。
王沈是都督荊豫的王昶之從子,但他早年喪父,由叔父王昶養(yǎng)大的。雖然王沈出仕是做大將軍府掾?qū)?、剛做中書郎不久,屬于犯了錯誤的人,但他并未并被凊算、至少暫時看來屁事沒有。畢竟他的養(yǎng)父王昶還是都督,而且又是并州士族出身。
關(guān)鍵王沈是太原郡人士,這是王凌的老鄉(xiāng)。其叔父王昶從小也是兄事王凌,不只是老鄉(xiāng)那點關(guān)系。
一時間王凌可能都有點不太好確定,送詔令的王沈、究竟是敵是友。
但跟著王沈南下的還有十二個人,秦亮叫人數(shù)清了、一個差錯都沒有。這十二個人里面,必定有立場很清楚的人。
時間也是巧、或者說司馬懿的動作很快,今天一早王凌才派出親信勞精,出發(fā)去洛陽、告訴王廣兄弟快跑路。當(dāng)日洛陽的人就到了壽春。
秦亮不準備露面,他在邸閣署房里,只是不動聲色地提醒了一句:“來得很快,司馬懿確實很重視外祖。”
王凌不禁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秦亮:“事已至此,我不可能再動心。”
秦亮頓時深深揖拜。
按照事先的部署,今天派出人去洛陽,明天就召集部將準備出兵。但王沈來了,王凌又道:“明早他若不走,便先關(guān)押王沈,再殺掉他身邊的人!”
其實也可以直接幹掉那幫人,再扣押王沈,還能在將來勸說王昶時、勉強有個籌碼。
但王沈畢竟只是從子,王昶也不見得會受一個人質(zhì)的影響,反而弄得相互猜忌……地方都督不是洛陽朝廷,扣押同僚人質(zhì)并不合理。
另外這會起兵大事仍然在保密階段,壽春一點跡象也沒有。去洛陽的勞精只要不投敵泄露消息,讓王沈回去、還能多迷惑司馬懿幾天。
秦亮稍作權(quán)衡,便道:“外祖之有理。謀劃推遲半日,明早禮送王沈出境之后,再派人召集將領(lǐng)也行?!?
王凌道:“我去廳堂上等他?!?
秦亮輕聲提醒道:“外祖可表現(xiàn)得對司馬懿稍微不滿,這樣更真實一些。否則反而像是在虛假應(yīng)付、預(yù)謀著什么事?!?
王凌看了秦亮一眼,點了點頭。
二人遂暫時道別。
秦亮就在門后站著,聽外面的人說話。
先是宣詔,司馬懿是真舍得下本,把蔣濟的太尉給擼了、再將太尉給了王凌。王凌謝恩之后,說話的聲音竟然有點憿動,聽起來發(fā)自肺腑、不像是裝的。
王凌是士族出身,但帶兵多年、似乎已變成了個純粹的武將,太尉之名依舊能打動他的心。
太尉這個官職從秦朝起一直存在,大多時候是地位最高的武職,幾乎是所有武將們的至高栄譽。
司馬懿太知道什么能打動王凌了。若非秦亮提前說服王凌,并且事情已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fā),這會王凌估計真的會猶豫。
果然王凌很快就開始埋怨司馬懿,說他做事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這是聽從了秦亮的建議、正在演戲。此時王凌確實不可能再回頭了。
兩人談了許久,還說了一些王昶以前的舊事,王凌這時才道:“我叫人給你們安排個地方下榻。處道先歇會,晚上來前廳,
為汝接風(fēng)洗塵?!?
王沈拜謝,說道:“明日一早,仆便得趕回洛陽復(fù)命,須備一些路上用的東西,仆想派人去市集上采購貨物?!?
王凌道:“叫都督府當(dāng)值的武將給個腰牌,方便他們出入?!?
隨便看,壽春根本看不出什么跡象。遲來一天的話,才會更熱鬧。
王沈的聲音道:“多謝王公,仆先告辭?!?
等了一會,王凌重新回到了旁邊署房。他長嘆一口氣,感慨道:“若是國家安穩(wěn),我老死之前能做到太尉,定能心滿意足?!?
秦亮聽到這里,只是附和了一聲:“是阿。”
現(xiàn)在沒必要多說什么了。
不過看王凌的反應(yīng),秦亮再次認定,最艱難的決策、確實就是一開始的決心。其實擁有榮華富貴的人們,像司馬懿那種作風(fēng)的人、反而是異類,如王凌這般更愿意安于現(xiàn)狀、才是正常的表現(xiàn)。
這會兒并沒有轟轟烈烈的場面,卻是決定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便仿佛一場火災(zāi),蔓延之前那個火星,才是一切的關(guān)鍵、最危險的時刻。等到大火沖天,都已經(jīng)燒起來,那時看起來確實壯觀、也很急迫,但還能怎么樣呢?
次日一早,王沈便帶著隨從離開了壽春。這樣也好,那十幾個隨從算是撿回了性命。
接著王凌來到了郭太后的庭院。向郭太后稟報之后,他便要派人去召集揚州的眾多武將,同時令狐愚會召集駐扎平阿的部將、秦亮叫來廬江郡的諸將。
事情即將走向半公開化。雖然今天還不會明說,但若非要干大事,召集那么多將領(lǐng)做什么?
郭太后詔令:照議定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