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看在眼里,心道這個十幾歲的皇后、似乎也能漸漸明白朝廷各方的利害干系。郭太后當初十來歲就進了宮,也是這么過來的?;适依锏年P系夾雜了太多東西,若想得太簡單、確實不利于生存。
當時甄瑤給她祖父寫那封信,雖然受郭太后指使,但若甄瑤不情愿、郭太后也不好逼迫。她畢竟是皇后。
郭太后又想到彼此是親戚,遂更加直白地暗示了一句,“只要有我在,卿不用整日那么憂愁?!?
甄瑤輕聲道:“幸有母后照顧?!?
反倒是宦官黃艷的表情反應更大一些,他悄悄抬眼,眼睛里露出了敬仰的目光。
一陣風從木窗灌了進來,郭太后的衣裙輕輕飄動,清涼的自然之風、頓時把她深衣里的香汗吹散,讓她感受到了一陣愜意的涼爽。
她側頭看到上邊的琴案,眼前立刻閃過了一個意象。衣衫在風中輕輕飄蕩,琴聲在空中悠揚。
郭太后興致盎然地問道:“皇后會彈琴嗎?”
甄瑤道:“還不太熟練。”
郭太后微笑道:“那我彈,卿來聽?!?
黃艷等皇后點頭后,立刻揖拜道:“仆也有耳福了,這就是去取琴?!?
人的感受確實很奇妙,剛不久前、郭太后還對什么事也提不起興致,這會倒覺得許多事都變得有趣了。……此時宜壽里的王家宅邸,也變得熱鬧了起來。王凌親自交代,晚膳時加兩個肉菜,還叫公淵去把地窖里的葡萄酒、取一壇出來。
征討江陵城的中軍將士,此時已經(jīng)回到了洛陽,王凌自然也回來了。
王凌平素住在大將軍府,便是皇宮東南側的那座大府邸、以前的太傅府。不過今日他恰好在宜壽里的王家宅邸。
捷報是先到大將軍府,然后很快被人給送來了宜壽里這邊。不過經(jīng)過一次轉送,時間仍稍微晚了一點。
于是王公淵最先知道巨鹿之役的消息、不是從公文上得知,反而是出自女兒王令君之口。王令君收到了秦亮的家書,馬上告訴公淵、秦亮在巨鹿郡打了勝仗。
公淵起初還有點不信,算時間太快了!秦仲明二月間才離開洛陽、到巨鹿郡走路就有千余里之遙,這才不到四月,戰(zhàn)事就已經(jīng)有了結果?
但隨后他就收到了從大將軍府送來的捷報,佐證了令君的話。公淵等人沒有絲毫耽擱,立刻趕去了王凌住的庭院,好消息也隨之傳開。
一家人在王凌的屋子里說著話,大家的心情都很好。連婦人諸葛淑也談論起了這件大事,她說道:“前些日阿翁與夫君憂心重重,妾便想勸說,既然是仲明領軍,毌丘儉便不是他的對手。阿翁在揚州時不是說過嗎,仲明是儒虎。”
公淵心情好,只是笑道:“現(xiàn)在見到了捷報,汝這么說,當然不會錯了。婦人能懂什么?”
諸葛淑輕聲道:“之前我便也如此認定?!?
王凌又看了一遍簡牘,把東西遞給了公淵。他總算不再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安穩(wěn)地跪坐到了幾案后面,開口道:“毌丘儉不是等閑之輩,當年公孫淵、高句麗人沒少忌憚他。此事看似幽州一州反叛朝廷,但在巨鹿戰(zhàn)場,仲明的人馬有劣勢,沒那么容易?!?
公淵道:“阿父之有理?!?
王凌點了點頭,感慨道:“仲明知兵阿。”他臉上也隨之露出了欣慰之色。
不管怎樣,秦亮這回確實是解決了一件關鍵的大難事。
最近國事不順、大魏國內有許多人不滿,但大多事還只是隱患;公開傳檄征討王家的毌丘儉,才是最要命的燃眉之急、心腹大患!只有平息了毌丘儉起兵叛亂,這次危機才算是勉強化解。上下眾人都提心吊膽的心情,也能安心一些了。
不過與婦人們遇到好事、便簡單地只顧高興不一樣,公淵察覺到阿父在欣慰之余、看起來仍有些憂慮。有些事不用說出口,公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之前大家當然都希望秦仲明獲勝,因為那是生死攸關的一戰(zhàn)。此時捷報真的傳了回來,卻又會有新的問題,秦仲明的聲望與實力必將再次坐大,形勢非常迅猛。
秦仲明是姻親、盟友,而且在幾次大事中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功勞很大,這些公淵當然都明白!
但公淵是王家的嫡長子,此刻心里仍是十分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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