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本算得上是士族出身,不過陳家以前姓劉、是漢末才起勢的家族,初時受辟于陳登。比起羊家那種從漢朝就做官的底蘊(yùn),自然是差點(diǎn)。
北方建立曹魏之后,陳本的爹陳矯自然跟著陳群混,因為陳群是陳登的親戚。
所以陳家起初不是司馬懿的人。明帝初期,曹叡曾問陳矯,司馬公為人忠正、是不是社稷之臣?陳矯的回答是,司馬公很有名望,社稷之臣就難說了。
不過后來陳群一死,司馬懿就開始整合陳群留下的人脈勢力,那時陳矯的兒子陳本、才剛受到了司馬家的拉攏。顯然陳本與司馬家還沒建立比較牢固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陳本既不是王家的人,也沒有投靠秦亮,一時間沒人考慮動他。所以直到此時,他還能在廷尉這個重要位置坐著。
但陳群的兒子陳泰、看似中立,應(yīng)該是比較傾向于秦亮的人。因為傅嘏與陳泰的關(guān)系非常親近,而傅嘏做過秦亮的長史。
離開廷尉府后,秦亮的心情仍然很復(fù)雜。
雖然他抓住了動手的刺客,但只能在表面上出口氣。幕后指使者司馬師、姜維遠(yuǎn)在蜀漢,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秦亮心里有氣,一時半會卻沒什么好辦法。魏國朝廷不可能管得了蜀國人,兩國是敵對關(guān)系,說不定蜀國那邊的人、還會稱贊刺客干得好!
報復(fù)刺客李勇,秦亮并沒有多大的快意,畢竟此人只是別人手里的工具。
不過在秦亮糅合的情緒中,仍然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不是因為復(fù)仇,而是想到抓住刺客能消除誤會、至少可以暫時平穩(wěn)內(nèi)部的關(guān)系。
如今從朝廷到地方,大多是士族的人材掌權(quán);無論誰執(zhí)政,不與士族達(dá)成一些共識,內(nèi)部必然會矛盾重重,且可能征不上來錢糧……當(dāng)初曹爽就是爭取士族不太成功,關(guān)鍵時刻一堆人都不站他那邊。
臺面上做大官的人只是他們的帶頭人,下面一些不太出名的官員、甚至佐吏,往往也與士族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譬如秦亮當(dāng)初勤王,打到項縣取糧,隨便遇到個縣令,也與陳安攀上了親戚。
形成這樣的局面,還是與曹家衰微有很大干系。曹家祖上做過官,不過從曹操起、實際就是一群軍閥,初期多是宗室、同鄉(xiāng)掌兵權(quán),用依附的士族掌內(nèi)政。
而現(xiàn)在,士族蠶食了大部分軍政大權(quán)。尤其在曹爽覆滅之后,宗室最后的力量的也被削弱了。
其中的并州、河?xùn)|士族已蔚然成勢,早在秦亮剛?cè)胧瞬痪弥畷r,便察覺了這個趨勢,并州河?xùn)|人漸漸成了大魏最有勢頭的士族。司馬懿當(dāng)初的士族支持者主要就是那幫人,現(xiàn)在則是王凌成了并州河?xùn)|士族的領(lǐng)袖人物。
秦亮若是處置不當(dāng),必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也沒有必要急著對抗,以秦亮的身份條件、完全可以設(shè)法先收為己用。
目前親近秦亮的士族,主要還是中原人士,包括傅嘏雖是西州人、其結(jié)交最深的陳泰卻是潁川士人;羊家是兗州人,也屬于中原,其姻親辛家也是潁川人士。秦亮要想得到司州河?xùn)|、并州士人的支持,最簡單的路子自然是借王家的聲望。
秦亮不想與王家發(fā)生憿烈的沖突,但他還是覺得,或許應(yīng)該給予更大壓力、看看會怎么樣。
不管如何,至少眼前的局勢一下子平穩(wěn)了不少。秦亮回到衛(wèi)將軍府內(nèi)宅,看到天井邊上的水缸,已經(jīng)有了心情做瑣事,他遂走過去,然后解身上的佩劍。
王令君聞聲走出閣樓廳堂,走下檐臺,依舊一絲不茍地揖拜道:“君回來了。”
秦亮在忙著把劍鞘取下來,便點(diǎn)頭道:“令君幫我拿著東西?!?
王令君這才緩緩直起腰,端正地走過來。秦亮拔出佩劍,把劍柄遞給令君,然后轉(zhuǎn)頭去拿瓢舀水,沖洗劍身。
令君見秦亮這樣的舉動,單眼皮眼睛里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嗅了一下:“劍上沾了血?”
劍身上看不出來,先前秦亮拿東西擦過。他不禁抬眼道:“卿的鼻子是真的靈。這把劍不常使用,沾了血若不洗干凈、放在劍鞘里估計要發(fā)臭?!?
令君道:“晾干了還要上油。”
秦亮點(diǎn)頭道:“卿說得對?!?
令君這才問道:“誰的血?”
秦亮道:“李勇,便是在宜壽里行刺我的那個馬夫,今天剛捉回廷尉府。他刺了吳心一劍,我便讓吳心刺回去出氣?!?
他看了一下令君眼睛里驚訝的神情,又向她背后瞧去。玄姬從閣樓門里走出來了。
玄姬招呼道:“仲明今日回來得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