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幾乎可以確認,皇帝今日趕著來吊唁、就是為了與自己見面。否則在皇宮里召見,王廣很可能找借口不去,那皇帝就尷尬了。
大將軍王凌去世之后,王廣作為嫡長子已是王家家主。
按理即使進了皇宮,王廣也不用太擔心人身安全,因為他還有兩個兄弟在外手握重兵!然而皇帝年齡尚不到弱冠、做事相當不靠譜,王廣自然不敢完全以常理度之。
王廣遂開口道:“詔令須得皇太后殿下同意才行?!?
曹芳立刻說道:“只要公淵贊成,我即刻與母后商議!”
王廣道:“先父剛?cè)ナ溃紳M懷悲痛,無心它事,只怕耽誤國事?!?
曹芳更直白地說道:“公淵先以撫軍大將軍主持洛陽局面,以后理應(yīng)接任大將軍之位?!?
王廣趁挪動身體,輕輕抬頭,觀察了曹芳一眼,說道:“臣恐聲望不足以勝任?!?
曹芳道:“太原王氏累世為官,德高望重,公淵不必太過謙遜。”
過了一會,曹芳又道:“守衛(wèi)太極殿的殿中校尉嚴英,乃中堅營校尉潘忠的部下,兵將也都是中堅營左校的人。公淵與諸將商議,把嚴英換了,以后我們君臣相見也更方便?!?
王廣卻馬上說道:“此事要經(jīng)過護軍將軍才好?!?
廳堂里屋里頓時安靜下來,曹芳的提議、王廣一件也沒有痛快答應(yīng),估計此時曹芳已經(jīng)有點生氣了!
但曹芳沒有發(fā)作,沉默稍許,他依舊好道:“公淵再想想,考慮一下,想好了隨時可以覲見?!?
王廣跪坐在地上稽首道:“臣領(lǐng)旨,請告退?!?
他說罷起身,倒退了幾步,然后轉(zhuǎn)身向邸閣廳堂外面走去。
很快賓客們就陸續(xù)離開了大半,因為大將軍府是不提供膳食的,王家近親則是三日不食、只喝水。尋常賓客可不愿意挨餓,所以趕著在午膳之前離開?;实鄣能囻{沒一會也離開了,王廣等自然恭送出大門方止。
下午來的人就少了一些,守在大將軍府的人、多是王家眷屬,以及一些親戚。
公淵的小姑王氏也沒走。她不久前才從長安回到洛陽居住,為先夫服喪的喪服還沒脫,哥哥又去世,悲事可謂是一件接著一件。
郭淮雖鎮(zhèn)守西線多年,但一去世,郭家人就沒必要留在關(guān)中了。按照魏國的規(guī)矩,郭家子弟不僅不能世襲雍涼都督的官位、甚至還不能繼續(xù)在雍涼做官;所以郭淮在關(guān)中呆了很多年,關(guān)中也不是郭家的家,只有太原才是他們的家鄉(xiāng)。當然雍涼都督的子弟要在魏國做官相當容易,所以郭家人無須回家鄉(xiāng),主動搬到洛陽來才是對的。
公淵偶爾走出靈堂,稍微透個氣、活動一下身體。他剛走到臺基上,便遇到了姑姑王氏。
姑侄二人談起王凌,又是一陣悲傷。
王氏是公淵的親姑姑,長了一輩,但年齡差不多,而且公淵長著大胡子、面相顯老,王氏看起來還年輕不少。
公淵偶然間留意到姑姑的氣色,雖然身穿生麻粗衣、卻是肌潤有活力,直覺得姑姑的身體挺好。因為服喪期間是非常傷身體的,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也很低落,很多人經(jīng)歷了斬衰,都會明顯地憔悴,而王氏倒是能扛得住。
這時王氏淚眼婆娑地說道:“王家在揚州起兵的時候,我真是擔憂萬分,簡直有死之心;可想到王家三族的處境,卻是死也不能瞑目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過如此。記得那段時間,我終日以淚洗面,膳食無味、夜不能寐,不知身在何處,都不知是怎么過來的。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那道坎!”
公淵“唉”地嘆了一聲。
王氏接著說道:“直到我聽說,勤王軍竟然大敗司馬師,數(shù)日攻下了許昌!過了一段時間,好消息一個接一個,勤王軍又在伊闕關(guān)擊敗司馬懿十萬大軍。卿等知道我那時是什么感受嗎?而那兩場生死存亡的大戰(zhàn),又是誰的功勞?”
公淵點頭道:“仆知道的?!?
王氏好勸道:“仲明是卿的長婿,公淵定要念一家人的親情、以及以前共患難的情分,維持好與仲明的關(guān)系阿?!?
公淵道:“仆與仲明的關(guān)系最近,姑不用擔心?!?
王氏嘆了一口氣道:“那就好,我先去靈堂了?!?
公淵遂離開臺基,準備在廊蕪中走動一會,手腳舒緩后再回靈堂守著。
不料身披麻衣的妻子諸葛淑接著過來了。諸葛淑也是先說了一些有關(guān)王凌的瑣事,幾天前才見阿翁身體硬朗之類的話,按照禮儀,提到死者、近親就要馬上表示悲傷,公淵在妻子面前也要如此。
沒一會諸葛淑便道:“仲明是非常有才能的人,只要有仲明掌兵、別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君不必憂心忡忡的樣子?!?
公淵忽然問道:“這是外舅(諸葛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