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茂曾是吳國外都督,手握兵權(quán)駐扎于石頭城,可以發(fā)出吳國官府過所,絕非偽造。故而船只出建鄴水門、過淮水津口,都暢行無阻。
不過仍因潘淑相助,直到船只行通過淮水、才未讓建鄴吳軍警覺。那時建初寺的人,說不定還以為、皇后仍然在阿育王塔。
待到一行人坐船順流而下、進(jìn)入中瀆水之后,即便建鄴想派兵來追,已是來不及了!
入江的水面寬闊,潘淑等人被困于船上,無處可去。幾個人蹉跎到晚上,漸漸過了一片蘆葦叢生的水域,便遇到了魏國奸細(xì)設(shè)在這里的據(jù)點(diǎn)!更多的魏國人加入了隊伍,潘淑等更難逃脫。
隨后眾人乘船、沿著中瀆水到了廣陵,接著循泗水之水路去徐州,已是完全進(jìn)入了魏國官府管理的地界!
那些接應(yīng)馬茂的人,應(yīng)該是某官府的官吏,在魏國之地行船十分順利。人們到了徐州,官府甚至給配備了馬車,一眾人遂棄舟乘車,沿平坦的陸路、繼續(xù)向西北方向趕路。
潘淑知道,馬茂是真的要把她們送去洛陽了!
絕望無奈之余,潘淑也想過一了百了。但馬茂等魏國人并未為難,一路上對她十分客氣有禮,潘淑一時又沒能下得決心。
何況姐姐與姐夫也被擄來了,潘淑不知道自己死后、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還是想親自看看情況。
潘淑自然非常畏懼那秦亮!一個能讓大吳皇帝都感到畏懼、急忙派人議和的武夫,名字能在夜里拿來嚇小孩,所以潘淑見到馬茂時,才會直接說、難道不是殺人如麻之人?
不過經(jīng)馬茂那么一說,潘淑倒有點(diǎn)想在死之前、親眼看看秦亮究竟是怎樣的人。馬茂的語、至少不是完全在說謊,潘淑看過那些密信,其字跡確實(shí)有大家之風(fēng),非讀書知禮之人寫不出這手字。文采也是通順流暢,辭誠懇質(zhì)樸,似乎并非潘淑以前的想象、是個什么野蠻人。
以前潘淑只是下意識的感受,并未多想。如今想想也是,魏國人并非異族,何況吳國不少士族就是北邊逃來的,衣冠禮儀文字能有多大的區(qū)別呢?
一行人從徐州而去,路上道路平坦,每到縣驛,還能換駑馬。二月中旬,眾人便抵達(dá)了洛陽。
馬車從東往西走,先是過了一處市集一樣的地方,外面十分嘈雜,沒一會吵鬧聲又漸行漸遠(yuǎn)了。
就在這時,潘淑忽然聽到、前面?zhèn)鱽砹笋R茂的聲音。馬茂的聲音挺大,且情緒激動,喊道:“大將軍!大將軍!”
潘淑終于忍不住好奇,挑開車簾往前方探視。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巍峨的城樓,城樓下面一群人已等在那里,騎兵中還舉著一面“秦”字篆書羽毛旗。難怪那馬茂沒見過秦亮,卻直接喊出了大將軍。
潘淑定睛一看,從人們的位置和姿態(tài)上看,立刻便猜出中間騎馬的人、可能正是秦亮!
只見那秦亮很年輕,竟是身材長壯、容貌十分俊朗,姿態(tài)灑脫、氣質(zhì)不凡。他的皮膚較白,留有淺山羊胡,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干凈清爽。眉宇間自有英氣,卻是神情誠摯、有一種質(zhì)樸親切之感!潘淑頓感意外,著實(shí)未曾想到、魏國大將軍是這樣一個人。
秦亮的神情從容自信,又帶著喜悅熱情的微笑,正翻身跳下馬來。其舉止有儒雅之氣,行動又十分矯健。
馬茂則是快步上前,十分迫切的樣子。兩人隨即步行走到了一起,馬茂當(dāng)即要跪拜,抱拳哽咽道:“仆在東吳未能干成大事,今倉促而歸,實(shí)有負(fù)大將軍之托,卻叫大將軍親自出城迎接,仆慚愧之至!”
秦亮立刻結(jié)實(shí)地握住馬茂的手,將其扶起,注視著馬茂、語氣誠懇道:“將軍視吳國主賞賜榮華富貴為無物,身在敵營多年,仍能矢志不渝、忠心大魏,有此忠肝義膽,怎不叫人欽佩?卿又甘冒性命之危,為我軍獲取了許多重要情報,功不可沒,何來慚愧之心?”
潘淑將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簡直不像是從未蒙面的人,倒像是多年好友重逢。潘淑只覺有些稀奇,而且兩人的情緒很能感染人,讓她也不經(jīng)意地感受到了一見如故的喜悅?但很快她又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才是身在敵營!
馬茂道:“大將軍如此看重,仆真不該惜命偷生,正當(dāng)在建鄴起義,與賊軍玉石俱焚,以報大將軍知遇之恩!”
秦亮故作不悅之色,語氣有力地說道:“今山河破碎,連年爭戰(zhàn),百姓苦不堪,我正欲輔佐天子,統(tǒng)一河山,中興大魏,實(shí)現(xiàn)心中之抱負(fù)。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更亟需卿這樣有膽有謀、忠勇兼具之才,建立奇功。人只有堅持活著,才能為國效力,卿安能輕放棄?”
這時秦亮身后的官員也紛紛揖拜,有個一臉胡須的年輕人道:“有大將軍在朝,國家幸甚,社稷幸甚!”
馬茂一臉動容地拜道:“仆愿為前驅(qū)、輔佐大將軍成就大業(yè),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如若背棄大將軍,人神共誅!”
秦亮攜手道:“今得樂德,吾心甚慰也?!?
馬茂道:“大將軍!”
接著秦亮便向馬茂引薦、身邊的一眾文武,一時間人們是一陣談笑,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