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大臣離開門下省后,王廣兄弟又去太極殿宮院;太常羊耽等人、則各回官府,午后便回家去了。
侄子羊祜的宅邸就在隔壁,時辰尚早,羊耽便沒有立刻回家、先去了叔子府上。照常給嫂子蔡貞姬的靈位上了香,羊耽遂將今日朝廷收到的捷報內(nèi)容、說與叔子聽。
沒一會,他的妻子辛憲英也來到了這邊。叔子出廳堂,把憲英迎了進來,三人相互見禮。
羊耽向妻子拱手還禮,說道:“剛才我們正談起荊州的捷報,王師已攻陷江陵?!?
憲英仍有驚嘆之色:“我已經(jīng)聽說了,起先還以為中途傳錯了話,看來是真的阿!”她接著又道,“有些事實在無法預(yù)料,或許還是、我們的想象不夠大膽?”
羊耽隨口道:“高司空亦,此乃天命?!?
憲英的眼睛發(fā)亮,心情好像還有些憿動:“以前我沒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次與弟弟一起去大將軍府拜見今上,隱約便能發(fā)覺、皇帝身上有不同凡人的氣相。下次遇見宮中賜宴之類的事,我再尋機去見陛下一面?!?
沒一會,她又嘆道:“想想也是,當年揚州起兵,那么大的劣勢、今上都能打贏;如今大晉朝的國力軍力強盛,皇帝有什么做不到?”
這時叔子的聲音道:“陛下執(zhí)掌中軍以來,只剩各營的名字沒變,治軍、編伍、待遇、兵器已完全不是一回事。從荊州之役可見,吳軍擋不住晉軍了,只是西陵、江陵重鎮(zhèn)這么快易手,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他頓了頓,又道,“吳國內(nèi)部有大問題,西陵步協(xié)投降很快、應(yīng)該正是這個緣故。不過這也是陛下目光深遠、看準了時機;因此別人都傾向于先試探吳國,陛下卻力排眾議、決定突然大舉南征。”
憲英感慨道:“實力強了,陛下做事著實簡單直接了不少。”
羊耽不動聲色道:“陛下待羊家,倒是依舊細致照顧。叔子在家中進獻伐吳方略,陛下卻又專門命叔子上奏朝廷,使得眾臣都已知道此事。因此叔子即使在家服喪,也能得到功勞和名聲。”實際上羊耽也還有點沒習慣過來,羊家已經(jīng)成了皇室親戚。
叔子恍然、似乎現(xiàn)在才完全想明白,接著他便仰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時節(jié)已經(jīng)入冬,羊耽身上穿著黑色的官服、憲英也是深色衣裳,叔子二人的白麻十分扎眼。羊耽打量了一下叔子身上的喪服,又道:“卿等的喪期,應(yīng)已不足一月?!?
叔子頷首道:“不過戰(zhàn)事已到這個地步,我?guī)筒簧鲜裁疵α耍蝗缋^續(xù)在家服喪,等候陛下班師回朝?!?
憲英忽然輕聲說道:“卿的性情還是有些清高,還要等著皇帝親自下詔、請叔子回朝廷嗎?”
羊耽夫婦就像是徽瑜叔子的養(yǎng)父母,尤其憲英是婦人、平常對晚輩兒郎本就比較好,她這么說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果然叔子的神情有點尷尬,卻仍恭敬地解釋道:“在大略謀劃上,仆有一些自己的見解,亦能時常得到陛下認可。但若在戰(zhàn)場部署、具體戰(zhàn)術(shù)方面,仆并無多過人之處,不如陛下遠甚;時至今日,仆便是主動去前線、也沒多少作用?!?
憲英不置可否,羊耽則輕輕點頭、不再相勸。
這時夏侯氏才走到廳堂門口,忙屈膝向長輩行禮,“妾午睡了一會,方才聽說叔父叔母登門,怠慢了?!?
羊耽擺了一下手:“無妨,不用太見外?!?
夏侯氏看了一眼幾案,說道:“妾去煮些熱茶。”
于是夏侯氏去親手煮了姜茶,又叫侍女端上來。一家人喝著熱茶,便又說起了別的話題,不過其間仍然會不時提及伐吳之事。
最近這幾天連續(xù)傳來西陵、江陵的捷報,著實很容易讓人們關(guān)注,尤其是在官宦之家。
上午一起在門下省議論的大臣中,客曹尚書諸葛誕、也是對此最上心的人之一。雖然諸葛家族以前有人在東吳做官、并得到孫仲謀的寵信,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滅族了;諸葛誕一家便只等著東吳覆滅!他回到家中,見到兒子仲思(諸葛靚)、女兒諸葛氏,同樣立刻談起了前線的捷報。
諸葛氏本來約好了、今天這個時候要去見柏夫人。前線的消息、她亦已聽人說過;不過阿父親自談起,她便留了下來、繼續(xù)聽阿父詳述。畢竟別人談?wù)摰膬?nèi)容,當然不像做尚書的父親之準確。
她的弟弟諸葛仲思聽罷,忽然問道:“子敬(諸葛竦)的經(jīng)歷,是否與伍子胥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