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出了書齋,朝毛廁去。
青石小徑蜿蜒曲折,兩旁青竹搖曳生姿。
穿著粉色素面杭綢子褙子的周少瑾安靜從容地站在一叢斑駁的湘妃竹前,清雅如蘭。
潘清愣住。
周少瑾已笑著和她打招呼:“你來了!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潘清被問得一窒,神色有些晦澀地望著周少瑾。
周少瑾笑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山澗的清泉,清澈見底。
潘清哂笑。
突然生出幾份珠玉在側(cè)的自慚形穢來。
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玩這種手段也就太低下了點。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在湘妃竹旁站定。
“你應(yīng)該知道,我父親升了山東按察使吧?”潘清說著,狠狠地拽下了一片竹葉,“可你們恐怕都不知道,我父親之所以升官,是因為走了涇大舅舅的路子吧?”
可以猜得到。
程涇是個喜歡幫人的人,特別是族親姻親,只要不是為非作歹的事,求到他面前,他都會盡力幫忙。
周少瑾沒有說話,她猜,潘清也不需要她說什么。
“要不是我舅舅,他怎能有今天?”潘清眼底閃著寒光,“可就這樣,他還不滿足,三番兩次的要我母親給舅舅寫信,不是說他做官如何盡心盡力,就是說他在任上如何艱難,若是舅舅回信讓他略有不滿,就會作賤我母親……”
她說到這里,欲又止。
顯然潘直對程賢所作的事讓潘清覺得說不出口。
周少瑾很是驚訝。
前世,潘直和程賢一直是對相敬如賓的好夫妻,潘濯和潘清也是讓人羨慕的官家子女。
“這一次,父親不知道聽誰說的,涇大舅舅拿到了國子監(jiān)祭酒的差事,他竟然讓我母親寫信給涇大舅舅,讓涇大舅舅推薦他出任?!迸饲逭f著,面露幾分嘲諷,“他也不想想,他一個外放的四品知府,怎么有可能越過那些在翰林院熬了十幾、二十的年老翰林被推薦到國子監(jiān)去?他簡直……”她頓了頓,把“不知死活”這句話給咽了下去,繼續(xù)道,“這件事自然是不成!他就在家里發(fā)脾氣,說母親沒用,不能討涇大舅舅的喜歡,到底隔著房頭,出了五服,早知道如此,他當(dāng)年就應(yīng)該求娶賀姑母的,至少有個同進(jìn)士的舅兄,不像瀘舅舅,讀了一輩子的書,也不過是個秀才……”
程賀?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你沒有想到吧?”潘清苦笑道,“當(dāng)年我母親和賀姑母都沒有出閣,他看著三房富貴,就娶了我母親……這么多年,他只要一發(fā)脾氣,就會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一遍……”
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
潘清找自己肯定也不是為了說這些家事。
她無意在這件事上和潘清浪費時間。
不過,潘清的話卻讓當(dāng)時她聽到的那些只片語猝然間都鮮活起來。
周少瑾明白過來。
她道:“也就是說,你們這次來給二房的老祖宗拜壽只是順帶的,想和長房的許表哥結(jié)親才是目的。這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讓你這么緊張,在壽筵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告誡我?!?
“你誤會了!”潘清忙解釋道,“我沒有告誡你的意思。我只是擔(dān)心我母親……我哥哥很看重你,但我父親那個人,做事向來喜歡算計,我哥哥注定了不能如愿以償……”
潘濯?!
看重自己?!
周少瑾聽了氣得手腳冰涼。
潘清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自己會和潘濯有什么不成?
這也太荒謬了!
潘家兄妹看上去風(fēng)光霽月的,沒想到行事卻如此的離譜。
潘清把她當(dāng)成什么人了?
她心里頓時攛起團(tuán)火苗,面色也不由變得冷凜起來:“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我倒不知道,原來你們潘家的兒女是不講究這些的。你想嫁程許也好,你哥哥想娶豪門千金也好,你都找錯人了!”她說著,轉(zhuǎn)身就走,“這件事就當(dāng)我沒有聽說過。你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少瑾!”潘清拉住了周少瑾的手,誠懇地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正如你所,我和許表哥的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只是擔(dān)心我母親,若是不能如了父親的心愿,他會加倍的折騰我母親……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我也不應(yīng)該找你,可你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做,程笳看見我都是副橫眉怒目的樣子,我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像程氏這樣的人家,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換親’的,哪怕是表兄妹,說出去了總歸是不好聽,我這是擔(dān)心哥哥鬧騰起來,大家都沒臉……”
周少瑾不由在心里冷笑。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她看中了潘濯,影響了她和程許的婚事。
這才是潘清找她的真正原因吧!
難怪前世程賢會灰溜溜地帶著潘清和潘濯離開程家,而且在之后的十幾年里再也沒回過金陵!
連重點都沒有分清楚,就妄想嫁到程家長房去,真真是……作死!
知道結(jié)局的周少瑾差點就笑出聲來。
姊妹們,問過雁九了,是堂舅……
ps:明天就要入v了,但承諾過寫五十章的公共章節(jié),晚上十一點左右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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