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想不出來郭老夫人有什么話跟自己說。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去了寒碧山房。
寒碧山房正在除塵。走道上,廡廊下,窗欞前都是拿著抹布的丫鬟婆子,模樣兒也很陌生。
碧玉笑著告訴她:“是蘊真堂那邊的,過來幫幫忙。”
周少瑾“哦”了一聲。
碧玉把她領去了正房后院的退步。
那里靜悄悄的,沒什么人,郭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正彎腰和坐在小杌子上史嬤嬤說著什么。
看見周少瑾走了進來,老人家和顏悅色地朝著她招了招手。
周少瑾上前屈膝給老夫人行了禮,碧玉端了個錦杌放在了史嬤嬤的對面。
“聽說你家里出了事?!惫戏蛉耸疽庵苌勹抡f話,道,“你父親不在金陵城,官府那邊,可要你涇大舅舅出面打聲招呼?”
周少瑾十分的意外。
郭老夫人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能這樣待她,實在是讓她沒想到。
她忙向郭老夫人道謝:“……沔大舅舅已經(jīng)去過俯衙,兩個婢女也已經(jīng)收了監(jiān)。”
下之意,不需要郭老夫人幫忙。
郭老夫人挑了挑眉,看了史嬤嬤一眼,笑道:“真是個實誠的丫鬟?!?
這是褒獎還是貶義!
周少瑾有些拿不準。
郭老夫人已從旁邊的黑色描金漆盒里拿出了個大紅色繡祥云紋的荷包遞給她:“拿著,給你過年用?!?
周少瑾愕然。
這還沒過年呢!
郭老夫人已笑了起來。道:“過年是過年的,這是給您買零嘴的?!?
長者賜,不敢辭。
周少瑾連聲道謝,接過荷包的時候差點被沉甸甸的荷包弄得失了手。
等回到畹香居打開一看,居然是滿滿一荷包的金豆子。
周少瑾有些哭笑不得。
郭老夫人為什么不像外祖母那樣打賞她二十兩銀子呢?
銀子用起來不用擔心什么,可這金豆豆讓她怎么用???
沔大太太知道后點了點周少瑾的額頭道:“你啊,還真像郭老夫人說的似的,真是個誠實的丫頭——你沔大舅舅的面子怎么比得上你涇大舅舅的面子?郭老夫人一片好意,你把那名帖接在手里就是了。就算這次用不上,下次有什么事也可以用啊!”
“名帖還能這樣用的嗎?”周少瑾很是驚訝。
沔大太太笑著對關老太太道:“您聽聽。您聽聽。這都是什么話。怎么就把她養(yǎng)成了個萬事都不知道的了!”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摟了周少瑾道:“別聽你舅母的,你做得很對。我們雖是女子,可行事也要光明磊落。仰天俯地。對得起自己的一一行?!?
周少瑾連連點頭。
她也是這么想的。
是我的我不放棄。可不是我的我就不會去宵想,這樣睡覺都是安穩(wěn)的。
沔大太太聽了不依,笑道:“我不過是說一句話。您就回了我十句話。我這要是當著您的面把少瑾訓斥一通,您豈不是要罰我去跪那祠堂。您也太偏心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來。
周少瑾挽著周初瑾的胳膊也在笑。
她眼里帶著些許的水氣。
她喜歡這樣的外祖母,這樣的大舅母。
大家就像一家人,能肆無忌憚地說話,能爽朗歡暢地大笑。
程沔就和關老太太商量過年的事來:“……從臘月二十四的小臘到正月初四都一樣,初五的時候何氏恐怕要帶著大郎和二郎回一趟浦口——何家三房的大舅母帶著幾位外甥今年在浦口過年,過了元宵節(jié)就啟程回京城了?!?
沔大太太是浦口何家的姑娘,早年也是鐘鳴鼎食的人家,但這幾年除三房出了個任左通政使的何勉之外,再無精彩的人物,已無當年之盛。程沔所說的“三房大舅母”就是何逸之的妻子。
周少瑾重生之前,何勉之做到了大理寺正卿,程家被抄的消息,就是他告訴姐夫的。
而且她還知道,沔大太太這次帶程誥和程詣過去,是想為程誥求娶何勉之的長女何風萍。
前世,她直到程誥和何風萍訂了親才知道這件事。
可今生……她望著程誥抿了嘴笑。
程誥莫明其妙。
程詣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二表妹,那天在你屋里做客的是誰?長得可真是漂亮!是顧家的十七小姐嗎?我聽笳表姐說,你們中元節(jié)的時候曾經(jīng)一起去放過河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