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兩手將一對辮子勾到前面來,然后慢慢地、在那靠近發(fā)根的瓷白的脖頸上,扣開了一處小小缺口。
y在里面看到了各種繁復(fù)的線路,半晌,待看到閃爍的紅燈,嚇了一跳:“你……快沒電了?!?
這么一個智能的家伙,居然是最原始的充電式的——這是什么狗屁設(shè)計?
“沒電了會怎么樣?”他飛快地問,感到火燒屁股似的坐立不安。
“……我也不知道?!彼穆曇衾锿钢艁y。
“……”他將她的肩膀扳著,小心地挪到了一邊,咬著牙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你別動,先把所有能關(guān)的功能都關(guān)了。”
“唔……”
十分鐘后。
看到綠燈亮起時,y松了一口氣,將充電線緊了緊?!斑@是掃地機器人的充電器?!彼f,“先湊合著用用?!?
“謝謝。”蘇傾感覺涓涓細流般的力量從脖頸處重回四肢百骸,感到十分高興。難怪她最近總覺得沒力氣,原來是沒電了。
她的鼻梁擱在他腿上,墊得他很不舒服:“你真重。”
感覺到她要起身,那雙尚有些圓潤的小手將她的肩膀一把摁了下去,惡狠狠道:“別亂動,小心接觸不良?!?
她又乖乖地趴了下去,兩個人一時都沒再語。
“無疑,諾爾教授的行為已經(jīng)觸犯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線?!敝鞒秩说穆曇粼诳蛷d里響著,y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電視。
聯(lián)合政府的新聞上正在報道對諾爾教授的處分——從聯(lián)合政府研究院永久除名,還有一系列的□□,雖然他已經(jīng)死了。
下面是一個引起軒然大波的調(diào)查采訪,調(diào)查結(jié)果是,諾爾教授試圖用已經(jīng)去世的人的冷凍細胞,克隆出皮膚和軀干,在儀器里制造出一個復(fù)生人。
y無趣地一掀眼皮。
并不是什么新貨,這已經(jīng)是個老生常談的課題了。
“這種行為是極端錯誤的。”接受采訪的教授非常激動地對著鏡頭做著手勢,“生命有它自己的周期,不能打斷,更不能延續(xù)。我們應(yīng)該尊重生命……”
記者說:“好在諾爾教授只克隆出了軀干,并沒有解決大腦的難題,對嗎?”
“是的。但據(jù)我們了解,他生前曾經(jīng)試圖將人類意識的殘片導入計算機,以程序形式模擬大腦,但好在——”教授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因為長期疲勞,他在實驗過程中腦出血去世,這個實驗被意外中止,否則,我們將不知道將如何對待這個倫理的違禁品?!?
“但是,由于操作人身亡,儀器失控導致小范圍的爆炸,能量波動干擾了附近車輛的自動駕駛系統(tǒng),甚至造成了丘山路重大車禍。
“這一點,我們聯(lián)合政府研究院要負很大的責任……”
y一手搭在蘇傾脊背上,另一手飛快地翻動著手機,眉頭皺起。
他以父親的賬號侵入研究院資料部系統(tǒng),飛快地調(diào)取了諾爾教授的資料。
“大家知道,研究院的兩個主要研究方向——計算機技術(shù)和生物技術(shù),在各個領(lǐng)域內(nèi)居功甚偉。”電視里的記者說道,“但當二者結(jié)合起來——那將是一場災(zāi)難。”
諾爾教授的檔案袋
y點開“親屬”一欄,“妻子”那一行是空白,但緊隨其后的“子女”那一行卻有內(nèi)容:
“女:蘇傾”
后面跟著一列小字的備注:亡故。
y屏住呼吸,點開了鏈接。
這是一張美麗的亞洲少女的舊照片,她背靠公園的綠草如茵,身穿淺藍色連衣裙,頭戴粉紅色陽帽,柔順的長發(fā)披散在背后,鵝蛋臉,杏仁眼,櫻桃小口,正沖著鏡頭燦爛地笑著。
下附一行小字:領(lǐng)養(yǎng)女,2136年春畢業(yè)旅行遇車禍,當場死亡,16歲。
y訝異地看了好半天,鎖掉屏幕,伸手揪了一下蘇傾的辮子。
“還真是你爸爸?!?
她滿不高興地說:“爸爸就是爸爸?!?
爸爸非常寵愛她,除了不讓她喝他辦公桌上那杯誘人的草莓牛奶。
“忍耐一下,傾傾。”頭發(fā)花白的教授對她說,“等實驗成功了,我保證你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么那個圓圈圈的東西呢?”她指的是來實驗室的學生拿著棒棒糖,只不過那時候她的數(shù)據(jù)庫還不完善。
“當然?!苯淌诠喂嗡谋穷^,“爸爸答應(yīng)你,給你買那個圓圈圈的東西?!?
只不過后來,她忽然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了,明明他就趴在桌子上睡著,像平時的午休一樣。
她就是感覺到他不在了,從窗戶飛走了,于是她也從窗臺躍下去,沿著馬路奔跑,一路拼命低追趕,可是沒有追上,他跑得太快了,后來,干脆消散在了空氣中。
她沖進了廢墟里,隨后迷路了。然后,她感覺到一個極相似的東西,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了他。
可那不是爸爸。
是y,另一個一息尚存的生命體。
電視節(jié)目仍在喋喋不休:
“請大家記住,人類是宇宙中最精致、最玄妙、最不可替代的存在,永遠不要自以為自己掌握了生命的規(guī)律。”電視還在絮絮叨叨,“我們要尊重自然生命,尊重我們自己。”
“人類一體……”節(jié)目組的所有人齊聲喊出這家喻戶曉的誓。
y毫不在意地關(guān)掉了電視,將操控器扔到了一邊:“以后少出點門?!?
充足電量后,蘇傾的聲音都變得有底氣了,“y,你的爸爸媽媽呢?”
“他們?”男孩怔了一下,冷笑一聲,“跟你的爸爸一樣,做違禁實驗,自食惡果了?!?
“明明不一樣?!碧K傾垂下眼說,“我爸爸死了還被研究院除名,你的爸爸媽媽是‘殉職’還有撫恤金。”
“我爸爸是計算機部的,媽媽隸屬生物部,他們在搞一個聯(lián)合實驗?!彼S口道,“探索平行空間?多重宇宙?具體我不太記得了,因為風險很大,他們申請接入自己的腦電波進行實驗?!?
“可笑的是,”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介于嘲諷和傷痛之間的表情,“實驗做到一半時停電了,本來應(yīng)該有備用電源的,但不知為什么,備用電源也沒有開,于是他們被困在了實驗艙里?!?
“助手把他們拽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竟然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也沒有心跳。”
“就這么死了,”他看著虛空笑了一笑,像是講了個自己也感到荒謬的故事,“莫名其妙成了烈士?!?
蘇傾頓了頓,忽然悶聲不吭地返身過來回抱他,將他的頭用力按在自己懷里。
“你干什么……”男孩在她胸前掙扎著,氣急敗壞叫道,“線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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