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憲細細地問,事無巨細。
劉冬月認真地答,知無不。
李謙站在旁邊聽著,如坐針氈,心里拔涼拔涼的。
好不容易等到姜憲把該交待的事都交待完了,請了李謙旁邊的太師椅坐,并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李謙望著姜憲,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好。
他能告訴她,他聽說趙嘯為了娶她被皇上刺了一劍也不改初衷,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嗎?
他能告訴她,他總覺得趙嘯位高權(quán)重,需要關(guān)注的東西太多,她若是嫁給了他,他肯定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地待她,她應(yīng)該好好地考慮考慮?
他能告訴她,他希望她別和皇上賭氣,別那么早嫁,不要太在意外面那些人的看法,好好地為自己挑選一個夫婿,不一定要多顯赫,但一定要把她放在心尖上,高興她所高興的,傷心她所傷心的……
不,他一個字也不能說!
在他看到她仔細地為趙嘯打算的時候,在他看到她怎樣為趙嘯挑選藥材的時候,在她把他撇到了一邊,選擇了先照顧趙嘯的時候……李謙覺得,他在姜憲這里,恐怕要失寵了。
是的。
他覺得“失寵”這一個詞用得好。
她是皇家郡主,再任性嬌縱,遇事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要知道怎樣顧全大局。她還是會搭理他,他求她的時候,她還是會幫他,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甚至還是真心地幫他出謀劃策,可也僅此而已。
她不會再主動的管他,不會像從前那樣去關(guān)心他想要的東西,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幫他去實現(xiàn)他的愿意。
就像上次他邀她出來。
她說她不好總是出宮。
姜憲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如果她想,她就能做到,就像她要嫁人,她就能嫁個為了娶她寧愿承受皇帝怒火的人,而且還不是一個,是三個。
但她沒有出來見他。
是覺得不必要,還是已經(jīng)有了決斷?
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在信里提點自己,讓他去拜訪那個什么楊文英。
可她不見他。
李謙現(xiàn)在就可以想像以后。
她和趙嘯呆在一起,照顧趙嘯的生活起居,為趙嘯生兒育女,和趙嘯生同衾死同墓,而他,不過是她一個在他打擾她時她才會想起來的朋友,可能會偶爾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也可能時候長了,她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趙嘯的身上,連書信的問候都慢慢疏遠。而他則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遠遠地在那里看著她,看著她同趙嘯琴瑟合鳴,看著她在趙嘯身邊笑顏如花。
他的心里就像被撕了個口了,血咕嚕嚕地往外流,他痛得說不出說話,痛得恨不得死了算了。
趙翌那一劍為什么不是刺在他的身上?
至少他可以捂著胸口在她面前喊“疼”。
姜憲瞧著他的神色不對,不禁上前幾步,低聲地道:“我這是怎么了?沒有休息好?還是遇到了什么為難的事?你既然來找我,肯定是相信我能幫你的忙,你也別拉不下面子來。是不是回山西的事?我一直派人盯著,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事,你放心好了!
“我也知道你們過去之后日子不會太好過。
“九邊重鎮(zhèn),大同、宣府、太原都在你們旁邊。他們比你們的級別要高,總兵均配將軍印??衫罴姨趿耍退阄也缸尦鲂偙?,你們之前在山西,又是招安,去福建的時候我估計你們在山西攢得那點家底又是請客又是送禮又是賄賂的,已經(jīng)消耗得差不多了。在福建的時候上面又有個靖海侯壓著,又不過幾年的光景,合計家當(dāng)也不過五、六萬兩銀子罷了。
“這件事我會幫你繼續(xù)盯著的,一有機會就想辦法讓兵部或是戶部給你們拔點銀子。
她現(xiàn)在不是太后了??!
姜憲嘆氣:“可能不會很多。但有聊勝于無??!你們自己也要想辦法弄點?!比缓笏蝗磺纹さ匦α似饋?,眼睛忽閃忽閃地問他:“對了,難道你就沒能從曹太后那里騙點?”
李謙的視線陡然間覺得模煳起來。
他忙低下頭,道:“曹太后給了我五十萬兩銀子?!?
李謙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廝啞,好像在哭似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