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陸懷天神色變了變,低頭便看見一個女子自陸承殺身后走了過來,夜里看不清面龐,但看身影和聲音分明是那魔教妖女。
他立時便拔出劍來,面容也隨之變得冷硬。
花焰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之前身邊都是人不好說,現(xiàn)下總算沒了別人,當即便道:“我不是來打架的,我只是抱怨一下……你能不能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我不會害他的,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反正他都被逐出停劍山莊了,你們就再大度點,干脆送佛送上西吧!”
陸懷天仍舊神色防備道:“那恐怕是不可能?!?
花焰道:“你們還真要一輩子束縛著他不成?你們待他又不好,為什么到頭來還要管手管腳,我就是想見見他都不行……”說到后面她越發(fā)委屈。
陸懷天只覺巧令色,然而站在他面前的陸承殺卻隱約斜了身子,那是想護著她的意思。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現(xiàn)在立刻殺過去,陸承殺會再度攔在他面前,像當初攔在陸鎮(zhèn)行面前一樣——他就是舍不得讓人動她分毫。
陸懷天覺得匪夷所思,他用劍指著花焰:“當日她說的你也聽到了,你還信她?”
陸承殺將他的劍尖偏開半寸,道:“那是假的?!?
陸懷天道:“那你可知她這兩年都在做什么,又上門給停劍山莊找了多少麻煩?”
陸承殺微微一頓,神色略有些赧然,道:“知道?!?
陸懷天厲聲道:“知道那你還護著她?”
花焰不喜歡見人兇他,立刻道:“你要罵就罵我,兇他干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反正我也沒傷人性命,你看不爽就打回來,而且……只要你爹答應讓他見我,我保證再也不上停劍山莊找麻煩了!賠禮道歉也不是不可以?!?
陸懷天此刻倒真是生出了幾絲費解。
他和陸鎮(zhèn)行一樣,都不信魔教,覺得這妖女來找茬時氣焰囂張的模樣才是真實,眼下不過是為了取信陸承殺所作的戲罷了。
但這戲演得仿佛真像他們在棒打鴛鴦。
花焰見他沉默不語,似在思索,馬上再接再厲:“商量一下嘛……要不提條件也可以,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陸懷天道:“謝應弦的項上人頭?”
花焰噴了:“那不行!別的還能不能商量下……”
陸懷天道:“那便沒什么可談的了。”
他態(tài)度仍舊冷硬,沒有一絲軟化,只是終究收了劍。
刀入劍鞘,陸懷天感覺到陸承殺也身體略微松懈,仿佛舒了口氣。
他原本還想再勸說兩句,諸如魔教之人詭計多端現(xiàn)在對你好可能也是為了之后另有所圖,又或者魔教之人向來薄情寡義,遲早會有厭棄的一天,前車之鑒教訓累累,可陸懷天又覺得現(xiàn)在說什么陸承殺怕都聽不進去。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逐也逐了。
還能怎么樣,總不能真殺了他。
懷仙也就剩這一點血脈了。
陸懷天心中一嘆。
花焰見他要走,反倒有些急了,下次再有這種機會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她追了兩步,道:“你們就一定要對我偏見這么重嗎?可我也是真心喜歡他!我不想傷人,也不想做壞事,當初欺瞞身份是我不對,但我不會再騙他,也不會利用他……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為什么就因為我的出身便直接將我否定?我爹娘也很恩愛,也從來沒有別人。憑什么他們想成親就成親,我就不行……”
一開始還義正辭嚴,之后越發(fā)像個小姑娘。
陸懷天心道軟硬兼施,難怪陸承殺栽得這么徹底,他頭也不回道:“你們魔教犯下的罪孽累累,罄竹難書,怪就怪你為何生在魔教罷。”
淤泥之中又怎會真的開出鮮花,食人花還差不多。
這種經(jīng)年累月的觀念哪里是三兩語能改變的,花焰站在原地,不是不沮喪。
陸承殺從樹上飄下來,仍舊背對著她。
花焰道:“你讓我抱一下,不用轉(zhuǎn)過頭,抱一下就行……”
說話間她已經(jīng)從后面撲了上去,陸承殺還未來得及動彈,便被她環(huán)住了腰身,她張開雙臂,從身后抱著他,像他抱她那樣緊。
她確實已經(jīng)足夠努力了,還能怎么樣呢。
陸承殺能感覺到那顆小腦袋在他后背拱來拱去,慢慢停下,她呼吸間有一些濕潤的味道,陸承殺僵直著,喉結(jié)在滾,身后每一點動靜都能察覺——她的柔軟與幽香,還有竭盡全力卻無能為力的情緒,仿佛也能隔著衣衫傳遞過來。
若不是如影隨形的罪惡感,和他時常能想起的,陸鎮(zhèn)行在他面前自刎時的畫面,他真的很想轉(zhuǎn)過身去,捧起她的臉,肆意地親吻下去。
這種情緒強烈得幾乎難以抑制,他不得不攥緊手指,竭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才能克制住不對她做那些朝思暮想的事情。
花焰大口大口呼吸,鼻腔里全是陸承殺的味道,她趴在他的背上,良久才放開,抹了一把略微有些潮濕的眼睛,方道:“我沒事了,你走吧?!?
陸承殺卻沒動,他聲音低澀道:“你真的沒事?”
花焰點點頭,道:“嗯!沒事了!”
雖然很想見他,但她還能忍,等哪一天真的忍不了了,再說吧。
說著花焰還補充道:“要好好吃飯哦,別讓我看不到還擔心你?!?
陸承殺艱難地點了點頭,道:“嗯。”
***
花焰自然想直接回魔教,但尤為天留給她的那只蠱卻有了動靜,當初她答應欠尤為天一個人情,后來他給她留了只蠱,說有求于她之時,那只蠱便會指引她所去。
她略一思忖,便決定先去看看。
把陸承殺逼迫羽曳寫下的文書托人送回給謝應弦,花焰就即刻上路,那只蠱一直躁動不安,她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若是只傳音蠱就方便多了,奈何蠱王可遇不可求,陰相思估計都舍不得給他。
路趕了一天一夜,才勉強接近蠱所在的位置,是片山林。
花焰有些猶豫,怕被埋伏,就見一道黑影先掠了進去,花焰不由道:“你等等……萬一……”
算了,他藝高人膽大吧。
沒過多久陸承殺便回來道:“里面有人在尋探,還有人受了傷在躲避。”
花焰道:“受了傷的人在哪?尋探的人多嗎?”
陸承殺大概跟她說了下,花焰心里便有數(shù)了。
等她過去時,正看見尤為天藏在一個山坳間,被低矮的樹叢遮掩,她用手撥開樹叢,尤為天身受重傷滿身狼狽,眼眸猩紅,眉心那根紅緞帶都歪歪斜斜,看見她,他略挑了一下眉道:“圣女,你來得好慢?!?
花焰沒好氣道:“來就不錯了!你怎么搞的?!?
“如你所見,被追殺……”尤為天嘶了一聲,“好巧不巧,我蠱半天前剛反噬,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了?!?
花焰翻出一瓶能勉強克制蠱毒的藥,還沒丟過去尤為天便道:“沒有用,我老毛病了,一般藥壓不住的。謝謝你那顆銀環(huán)蛇果,幫我續(xù)了點命?!?
她只好道:“那你想我怎么幫你?說好,可就這一次人情?!?
尤為天撇嘴道:“可真小氣。先救我出去吧,這鬼地方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花焰道:“哦好,那走吧?!?
尤為天聳了聳肩,笑道:“圣女,我動不了,剛才藏到這里就已經(jīng)用盡力氣了。”
花焰語氣驚異道:“難不成你還讓我抱你出來?說起來你怎么不找左驚霜來救你?”
尤為天反問道:“用蠱叫她過來?”
花焰想起來了,左驚霜至今還不知道他是萬蠱門的。
她道:“那陰相思呢?”
尤為天道:“她三十多個男侍,會專門為我跑到這里來?而且我此行是瞞著她的。圣女,你趕緊的……”
花焰此時倒有些為難。
雖然她不是抱不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