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燭影搖紅,將兩道糾纏的身影投在繡著金蟒的屏風上,如同兩株抵死相依的藤。
蕭雪衣身上那件玄色蟒袍早已滑落肩頭,露出大片欺霜賽雪的肌膚,此刻卻緊緊繃著,每一寸都訴說著無聲的挽留。
她修長的手指深深嵌入李辰安后背的衣料,指節(jié)泛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辰安哥哥……”她的聲音含在唇齒間,被更深的吻碾碎,帶著濕漉漉的熱氣,“極北靈原……太兇險……妖域……非人族可踏足……”破碎的詞句間是化不開的憂懼。
白日里聽聞李辰安決定孤身前往妖族腹地尋找那傳說中的第二把神魔之鑰時,她強撐的鎮(zhèn)定便已寸寸破碎。
此刻深夜纏綿,那壓抑的恐慌終于隨著汗水和喘息徹底宣泄出來。
李辰安的動作有瞬間的凝滯,隨即是更強勢的索取與安撫。
他吻去她眼角沁出的濕意,聲音低沉地壓在喉間,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雪衣,神魔之鑰關(guān)乎我能不能回家,我必須去找。”
他的指尖劃過她細膩的脊背,留下一串滾燙的戰(zhàn)栗,話語卻冷硬如鐵,“等我回來。鑰匙齊,大陣啟?!?
蕭雪衣將所有哽咽封存在他頸間激烈的啃咬里。她知道攔不住。
初見,他救了自己,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風雨,她知曉,這個男人心中裝著日月星辰的重量,絕非兒女情長可縛。
而且他想回家,無可厚非,誰也沒有理由阻攔他,包括自己。
這一夜,所有的情意、擔憂、不舍,都化作了抵死的纏綿。
紅燭燃盡,天光熹微時,李辰安輕輕拂開纏繞在臂彎間的烏發(fā),起身。晨曦勾勒著他挺拔如松的輪廓,肩上幾道新鮮的抓痕在微光下泛著曖昧的紅。
蕭雪衣?lián)肀蛔穑L發(fā)如瀑垂落,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唇和泛紅的眼眶。她沒有再挽留,只是靜靜看著李辰安,昨夜曾被她汗?jié)竦氖址磸湍﹃?
“活著回來。”三個字,耗盡了她全身力氣。
李辰安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星眸穿透了離別的凄楚,沉淀著磐石般的承諾。
他未再語,只抬手,從儲物空間里面取出一件東西。
指尖凝出一朵跳躍著幽藍寒芒的冰晶蓮花,輕輕放在她微涼的掌心。蓮花觸手生溫,寒氣內(nèi)蘊,是他一身精純修為的凝結(jié)。
“此蓮不凋,我身不隕?!?
話音落,他身影已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撞開軒窗,瞬息沒入皇城尚未完全蘇醒的蒼穹,只留下一縷清冽的余韻,在室內(nèi)久久盤旋。
蕭雪衣緊握那朵冰冷的蓮花,看著空蕩蕩的窗口,直到指節(jié)發(fā)白,淚水終于無聲滑落,砸在冰蓮上,濺起細小的寒霧。
……
李辰安取出赤金晶血碑。
從東南碎域得到此物之后,這段時間,李辰安一直都在研究。
終于被他研究出來了一些用途。
空間傳送。
李辰安想通過血碑傳送至妖域。
血碑出現(xiàn),散發(fā)令人心悸的氣息,玄紋流轉(zhuǎn)。
李辰安在指尖輕輕一劃,一滴鮮血出現(xiàn),直接點在血碑之上。
下一瞬。
血碑光芒亮起,刺目無比。
恐怖玄異的氣息散發(fā)。
李辰安星眸緊閉,神識侵入血碑,鎖定妖域。
轟?。?!
血碑爆發(fā)更加刺目的光芒,一道虛空傳送之門緩緩出現(xiàn)。
李辰安沒有猶豫,一步踏入。
……
空間的撕扯感劇烈。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李辰安踏出強行撕裂的虛空通道,雙足落地的瞬間,一股直透骨髓的酷寒便蠻橫地撞入感官。
眼前的景象,讓這位歷經(jīng)刀山火海的他,瞳孔亦是微微一縮。
天是凝固的鉛灰色,沉甸甸地壓著,看不到日月星辰的蹤跡,只有一種恒定、冰冷、缺乏生機的灰白天光。
大地是無邊無際的蒼白,覆蓋著不知累積了多少萬載的堅冰,冰層并非透明,而是渾濁的乳白色,內(nèi)里凍結(jié)著無數(shù)扭曲的、形態(tài)怪異的巨大黑影,似掙扎的巨獸,又似凝固的噩夢里伸出的爪牙。
凜冽的罡風貼著冰面席卷而過,發(fā)出鬼哭般的凄厲尖嘯,卷起堅硬如鐵屑的冰晶,打在護體真氣上,發(fā)出細密的、令人牙酸的噼啪聲。
這里便是極北靈原的邊緣,妖族稱之為“永寂冰蓋”的生命禁區(qū)。
李辰安在東凰帝國的藏書閣里,將里面所有的書籍都看了一遍,并且牢記在腦海之中。
其中有許多關(guān)于妖域的。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原始的能量氣息,駁雜而狂暴。
屬于人界溫和的天地靈氣在這里稀薄得近乎于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沉重、帶著血腥銹蝕感的妖力,如同無數(shù)無形的冰針,無時無刻不在試圖穿透護體真氣,侵蝕肉身與神魂。
尋常人族修士至此,不需片刻,便會被這無處不在的妖域環(huán)境同化侵蝕,化作冰雕,成為這片死寂之地新的裝飾。
李辰安體內(nèi)修煉功法自行運轉(zhuǎn),丹田氣海深處,龍魂之力,龍脈之力都在護他。
這源自九幽的本源寒氣,對外界侵蝕的妖力展現(xiàn)出天然的排斥與凈化之力,他在周身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那些污濁妖力隔絕在外。
李辰安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肺腑間傳來輕微的灼痛感,隨即被功法化解。
他舉目四望。
冰蓋延伸到視線的盡頭,除了冰層下那些令人不適的陰影,沒有任何生命活動的痕跡。
死寂,是這里唯一的主調(diào)。
但李辰安的靈覺遠超常人,他能捕捉到冰蓋之下極深處傳來的、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能量脈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心臟搏動,沉重、緩慢,卻又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那脈動的源頭,隱隱指向冰蓋更深。
“看來,方向沒錯?!崩畛桨驳驼Z一句,聲音在罡風中瞬間被撕碎。
他不再猶豫,選定方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幾乎與灰白天光融為一體的淡淡身影,貼著無邊無際的蒼白冰蓋,向著那能量脈動與鑰匙感應的源頭,疾馳而去。
速度之快,只在身后留下一條轉(zhuǎn)瞬即逝的、被強行排開的霜白氣痕。
……
永寂冰蓋的浩瀚遠超想象。
李辰安御氣飛行,速度堪比流光,足足飛掠了三日三夜,眼前的景象才終于有了變化。
那凝固的鉛灰色天幕邊緣,開始透出絲絲縷縷詭異的幽綠色光芒,如同垂死的星辰吐露的最后毒息。
空氣中駁雜狂暴的妖力濃度陡增,冰冷死寂的氣息逐漸被一種原始的、混亂的、充滿野性生命力的喧囂所取代。
冰蓋的盡頭,是一片斷裂的巨大懸崖。
站在崖邊向下俯瞰,李辰安看到了真正屬于妖族核心領(lǐng)域的景象。
那是一片廣袤無垠、顛覆人族認知的宏闊盆地。
大地不再是單調(diào)的冰白,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被無數(shù)力量反復蹂躪、重塑后的猙獰地貌。
巨大如山的骸骨半埋在地表,慘白的骨骼上覆蓋著厚厚的、閃爍著幽綠熒光的苔蘚植被;流淌的并非清澈的河流,而是冒著滾燙氣泡、散發(fā)著濃郁硫磺與血腥混合氣味的渾濁巖漿河,赤紅色的熔巖在溝壑間蜿蜒,映照著上方幽綠的天光。
嶙峋的漆黑石林如同巨獸交錯的獠牙,刺破荒蕪的大地,石柱表面布滿蜂窩般的孔洞,里面棲息著無數(shù)巴掌大小、復眼閃爍著紅光的甲蟲類妖物。
更遠處,扭曲蠕動的巨大藤蔓糾纏成一片片遮天蔽日的“森林”,藤蔓上生長著鋒利的骨刺和不斷開合的、流著粘稠汁液的巨大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