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27
如此一來,沈時葶自是不得不去。何況身后的閨房中,妙娘子還十分提點地用團扇遮住唇,重重咳了兩聲。
沈時葶回頭瞧了她一眼,回頭隨著秦義下樓,
很快,靜謐的小巷傳來幾聲漸行漸遠的車輪轆轆聲,碾過青石板咯吱咯吱地響。妙娘子輕搖慢晃著手中的小扇,朝著窗外輕輕吁了一口氣——
想當初,她也是為了不再此處被那些個齷鹺的男人磋磨至老,至死,才想方設法地勾著她家老爺替她贖身。
委屈嗎?苦楚嗎?
可不得不說,在那小宅院里跟正房太太斗,跟別房姨娘斗,都好比在這兒鬼地方過一輩子的強。
那廂,馬車駛過迎安大道,一路沿北,向清河巷的方向去。
其間途徑鬧市,在經(jīng)過那間布匹鋪子時,沈時葶下意識撩開車帷瞧了一眼。
那雙漂亮的美目低低垂下,娶了楊掌柜的女兒,家中想必也寬松不少,想孫氏那日那身上好的錦緞,新婦應是極其孝順之人……
念起孫氏那日的話,她應當是十分歡喜這兒媳,否則怎會老遠陪同著上京都置辦行裝。沈時葶摳了摳手心,眼下卻是說不清心頭是什么滋味兒,麻的,酸的,澀的,五味雜陳,卻是哭不出來了。
忽的,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
秦義在外道:“沈姑娘,到了?!?
沈時葶怔地一下回神,忙答應了一身,屈腰鉆下。
正此時,“哞”地一聲,緊閉的漆木大門倏地打開,秦義腳步一頓,見是賀凜,訝異道:“賀都督?”
賀凜朝他微一頷首,顯然并沒有要寒暄的意思,轉(zhuǎn)而便要走,余光掃到馬車邊立著的一抹淺藍身影,他隨意瞥了一眼。
然,就這么一眼,賀凜忽的頓住。
他眼眸微瞇,直直地朝沈時葶看去,向來天塌下來也不會蹙一下的眉頭,竟是皺成一個小小的“川”字。
賀凜生得十分清冷俊朗,那模樣與身段,與陸九霄可謂不相上下,但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盯著瞧,沈時葶微微側(cè)了下臉,避開他的視線,悄然站在了秦義身后。
秦義望了望身后的人,又看了看身前的人,一時尷尬,訕訕笑道:“賀都督,這是請來給世子瞧病的大夫?!?
先不論她的年紀,就這打扮與模樣,怎么瞧也不像個大夫。
賀凜斜睨了他一眼,懶得揭穿,背身離開。
秦義松了口氣,忙推門讓沈時葶進去。
然,走至清河巷口,那身玄色身影卻緩緩停住。賀凜側(cè)身回望了一下方才來的方向,薄唇緊抿,朝身后的護衛(wèi)問:“方才秦義帶的人,你可曾見過?”
陳旭被他問懵了一瞬,稍一思忖,搖頭道:“見倒是未見過,不過屬下聽說過,她應當就是那個讓陸世子與李二公子起爭執(zhí)的姑娘,姓沈,其余便不知了?!?
說罷,他又急急“哦”了聲,“上回迎安大道上,那姑娘也在馬車里,大人,怎的了?”
顯然這些都不是賀凜要聽的,他張了張背在身后的拳頭,靜默半響,“沒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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璽園。
沈時葶一邊跟著秦義往西廂去,一邊開口問:“傷口怎么裂開了?可有用止血藥先止???撕裂的口子大么?”
秦義支支吾吾地應了聲,“就……”
正此時,恰至寢屋門外。
里頭傳來一道清晰分明的躁怒聲,男人輕嗤慢嗬地道:“你敢端過來試試?還不滾?!?
尹忠就是個糙人,伺候閻王爺喝藥這種精致的活兒,他從來就沒學會。
他硬著頭皮道:“主子,大夫說了,您受的是內(nèi)傷,夫人吩咐過屬下,要瞧著您將藥喝下的?!?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正欲開頭,卻聽門外秦義有意壓低聲音,急急忙忙喚了聲:“沈姑娘。”
即便刻意壓低,卻抵不過這座院子實在過于闃靜。
男人微一怔,那雙因病中而眼尾微微泛紅的眸子,當即瞇了瞇,抬頭看尹忠,“你行啊,什么時候輪到你做我的主了?怎么,我要不這世子爺給你當?”
尹忠認錯認得極快,心虛地捧著碗垂頭道:“……屬下不敢。”
那廂,屋外頭。
秦義一人高馬大的身子正杵在廊下,將沈時葶的路擋了個結結實實。
他舉手作揖,朝沈時葶低頭,“沈姑娘,世子身子未愈,胸口內(nèi)傷極重,您是學醫(yī)的,您想想法子……”
即使是大夫,也沒有兼顧給病人喂藥的職責,何況……
她一想起那藥,便深覺嘴里發(fā)苦,苦得她當即就想嘔出來。
沈時葶連連搖頭,嫣紅的櫻唇為難地抿到一處,“不行的,秦護衛(wèi),我實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