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啞然,“我我我”了半天,卻支吾不出個所以然。
說實話,養(yǎng)了十多年的人,若說半分情分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起初,她確實心有愧疚,夜不能眠,也確實想待沈家好轉(zhuǎn)后,再接她回來。
可后來沈望娶了妻,楊氏是個正直的人,若她知曉,只怕這樁婚事要黃,她便打消了此念頭。
何況,她在京都見她穿戴富麗華貴,也并非不好的模樣……
岑氏指著她的指尖都在發(fā)顫,須臾,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許是母女之間的默契,這邊剛昏倒一個,那邊便是一腳虛晃,也生生栽了下去。
陸九霄眉頭一皺,“沈時葶?!?
正欲將人抱起時,卻是叫賀凜搶了先。四目相對,陸九霄抿唇松了手。
如此,這場荒誕戲,只好中場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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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瞬便至日暮。
小室窗牖緊閉,香爐之上,白煙繚繞。
屋中,岑氏醒后便一直坐在床榻前,瞧著榻上雙眼緊閉的姑娘看。
說實話,她生得并不像她,也不像賀祿鳴,若非要說像,那溫溫柔柔的眉眼,大抵有兩分像賀忱。
思此,岑氏又是一聲抽泣。
就在方才,賀凜已將沈時葶自幼的經(jīng)歷,包括沈家遇難,孫氏將小女賣進(jìn)青樓,她又是如何輾轉(zhuǎn)到了陸九霄手中,都一一明。
岑氏不得已又哭了一回。
正此時,小姑娘眉間一蹙,堪堪轉(zhuǎn)醒。
岑氏忙起身道:“怎么樣,可有哪里疼?餓不餓?我讓嬤嬤送了粥,眼下都涼了。桃因——”
不幾時,一個粉衣丫鬟上前。
岑氏吩咐道:“快去將粥熱一熱。”
“欸。”
沈時葶愣愣地見岑氏忙前忙后,直至二人對上眼,她不知所措地挪開目光,半響卻問:“她呢?”
她問的是孫氏。
岑氏道:“我讓人將她扣在府里,待到與你阿爹商議過后,再行處置?!?
這聲“阿爹”讓沈時葶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是誰。
見她這般,岑氏的眼角的淚花又忍不住冒了出來,撫著她的烏發(fā)道:“受苦了,受苦了,阿娘對不住你……”
沈時葶身子僵直,被婦人抱在懷中,鼻息間盡是她身上清淺的桂花香。
直至岑氏放開她,她都未能緩過神來。
名喚桃因的小丫鬟遞上熱粥,岑氏接過,一勺子抵在小姑娘嘴下,“來,先喝兩口墊墊肚子?!?
沈時葶嘴也張不開,兩手緊緊攥著被褥。
即便是明白了來龍去脈,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她實在親近不起來。
頃刻,一抹玄色身影推門而進(jìn)。
見此情形,賀凜忍不住一滯,“阿娘,陸夫人到了?!?
岑氏手上動作頓了頓,似是才明白過來沈時葶遲遲不張嘴的緣由,訕訕放下玉碗,一步三回頭道:“我晚些再來。”
“吱呀”一聲,小室歸寧。
沈時葶與賀凜大眼瞪小眼,整個賀家,她恐怕只與他有那么幾面之緣。
半響,她輕輕喚了聲“賀大人”。
賀凜頷首,倒也沒逼她立刻改口。
他遞上一只長形匣子,且看外形,年頭已久。
“打開看看?!?
沈時葶微頓,小心翼翼地接過,在他示意的目光下?lián)芟掳悼郏恢慌悍凵氖掷K赫然躺在里頭。
她好奇地望向賀凜。
男人垂眸看她,嘴角輕輕提了一瞬,“大哥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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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堂中,袁氏扶額坐于椅上。
誰能想到,此事竟能如此荒唐?
那個嬌蠻的賀家三姑娘,實則是個假的,而她宅院里那個被她兒子欺負(fù)得可憐兮兮的,卻是個真的……
思此,袁氏覺得心口有些疼。
“嘩啦”一聲,珠簾輕響,岑氏堪一踏進(jìn)廳堂,見到袁氏,不由隱忍小泣。
袁氏忙扶住她,順了順?biāo)谋臣沟溃骸澳銊e哭,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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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苑。
陸菀抱膝坐在臺階上,望著倚在廊柱上的陸九霄,賀將軍與賀夫人半個字都未責(zé)怪她哥,可卻也沒讓他再見沈姑娘一面……
陸菀嘆出了今夜第七聲氣。
見尹忠匆匆從賀家趕回,陸九霄直起身,“醒了?”
尹忠喘息頷首,“醒了?!?
他頓了頓,又說了另一樁事。
“義女?”陸菀蹭的從臺階上起身。
尹忠撓了撓頭,道:“夫人說了,以此保全沈姑娘的名聲,如此她在侯府小住的這一段,也好解釋。而在花想樓,實則沈姑娘從未拋頭露面,抹去不難,全看主子了?!?
陸九霄面無神色。
陸菀將手中剝好的橘子塞進(jìn)他哥手中,吶吶道:“你多一個妹妹了……”
思來想去,“恭喜”二字,她還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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