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后的役都城內(nèi)四處都是破舊的廢物,流落的難民,驪軍飲酒作樂了兩日后,就不得不投身與戰(zhàn)后重建上。
陸九霄抱劍靠在墻上,看士兵支起一座施粥的木棚,領(lǐng)粥的百姓從此處排到了城門,為了多領(lǐng)一碗粥,年過七旬的老太太又是哭又是求。
許馳琰將一小壺酒遞給他,望著眼前的畫面道:“永定侯府的世子爺,沒見過這種場景吧?”
陸九霄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許馳琰仰頭飲酒,淡淡道:“每每開仗,戰(zhàn)后種種才最剜心?!?
他側(cè)頭看他,笑說:“不過好在你贏了。”
話落,人群中忽然嘈雜起來,一眾人紛紛往此處看來,不及陸九霄反應(yīng),那些衣著破落的百姓忽的上前跪下,七嘴八舌道:
“多謝陸都尉擊退西瀛,我已六年未回到瞿都家中,隔著一座山嶺,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家中老母!”
“西瀛侵占役都多年,根本沒將我們當(dāng)?shù)厝水?dāng)人……”
“陸都尉為我等重建役都,乃是我役都百姓之福,我等跪謝陸都尉大恩!”
……
……
陸九霄僵住,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許馳琰在一旁玩味地瞧著,就見這位能善辯的陸世子緊緊攥著佩劍,脖頸都憋紅了,也沒能吐出一個字,最后面無神色地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頗是清冷。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許馳琰好笑地彎了彎唇角,輕咳道:“陸都尉他性子不大好?!?
說罷,他彈了彈戰(zhàn)袍,往陸九霄的方向去。
瞭望臺上,陸九霄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他也不知,這胸口怎么就跟打鼓似的,震得停不下來。
倏地,木質(zhì)的階梯輕晃了兩下。
夕陽的光輝將陸九霄整個背影都鍍得金燦燦的,許馳琰收回目光,望向遠(yuǎn)方,半響笑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像他。”
陸九霄頓了一下,偏頭看他一眼。
這個“他”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許馳琰:“戰(zhàn)術(shù)像,招式像,很像,又很不像?!?
他瞥了眼陸九霄手中的動作,哂笑道:“就連閑著轉(zhuǎn)劍穗的動作都一模一樣?!?
聞,陸九霄驀地停下。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不像他?!?
他險險地倚坐在雕欄上,低頭摩挲佩劍上那個刻著“忱”字的銀環(huán),喉結(jié)微動。
陸九霄曾經(jīng)很想成為他,在他割破困住他的麻繩,贈他匕首時,在他一次次輕劍快馬,戎裝出征時,在他眼含星光地訴盡滿腔抱負(fù)時——
他活在光里,赤忱又坦蕩。
而賀忱的那束光,曾讓他無比向往。
所以他跟著他走,讀他讀過的兵書,練他練過的招式。
萬和十七年的冬日,賀家屋頂上,賀凜問他許的什么愿。
他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得以與賀忱同行。
那時候陸九霄眼里只有偌大的京都,那座城黯淡無光,唯他亮如星子,洋洋灑灑地為他鋪了一條明路。
直至有一日,這道光沒了。
路也沒了。
他走岔了。
他終究沒能活得像他。
思此,陸九霄抬眸望了眼役都,頓住摩挲銀環(huán)的動作,驀地輕笑一聲,拍了拍許馳琰的肩,“走了。”
他下了瞭望塔,往軍營的方向去。
一路天很藍(lán),水很清,日落時余暉鋪灑成河,就連風(fēng)沙,都很柔軟。
他終于還是走上了他走過的路。
耳邊似是響起一道聲音:
“阿霄,你把劍拿穩(wěn),拿穩(wěn)了,別偷懶?!?
“你有那功夫同阿凜吵架,這兵法早就背下來了?!?
“先練字和先練劍,你選一個……別看我,看我也沒用,字總歸要練?!?
“阿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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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大軍班師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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