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哥兒哭聲變小,抬頭去看錢檸的臉。
錢檸臉色非常認真嚴肅。
當年他去金陵調(diào)查的蘇晚晚過往。
一個世家寡婦,隱身雞鳴寺偷偷生子,又悄悄養(yǎng)在外面。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一旦被人揭發(fā),必然面臨著身敗名裂。
這個世道,對女人的要求,比對男人嚴苛許多。
可她還是堅持養(yǎng)著孩子,沒把孩子送人,斷絕后患。
這其中的艱辛和不易,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不遠處硯哥兒蹲在地上喘氣,錢檸去把小家伙拉起來,帶去了馬車上。
錢檸把金陵舊事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你們娘親很勇敢。”
“把你們養(yǎng)大,很不容易,你們也要體諒她?!?
這兩個孩子也漸漸長大,該明白些事理了。
錢檸是太監(jiān)錢能的養(yǎng)子,幼時受過的白眼,吃過的苦并不少。
也不像讀書人那樣,深受世俗禮儀那一套的綁架與束縛。
相反,作為皇帝的刀,他見過的黑暗和不堪,多如牛毛。
硯哥兒沒有說話,難過地低下頭。
原來,他是娘親從善堂抱回來,特地保護衍哥兒的。
難怪,娘親更愛衍哥兒。
衍哥兒倔強地抿著唇,半晌才開口:“我恨那個人!我要殺了他!”
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把娘親惹哭的人!
都是他,娘親才要拋下自已和爹爹還有硯哥兒。
我們?nèi)齻€加在一起,都沒有那個人厲害。
錢檸瞳孔一縮。
不虧是龍子鳳孫,天家血脈,小小年紀便是有氣勢。
“他對你娘親有恩,你要是殺了他,你娘親會很傷心?!?
“你想讓你娘傷心嗎?”
衍哥兒咬緊牙,小手攥成拳頭。
“那我把他趕走,再也不要見到他!”
他黑黢黢的眼睛看向錢檸,稚聲稚氣:“師父,你會幫我嗎?”
錢檸微微一窒。
這么小就開始使喚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了?
硯哥兒抓住錢檸的麒麟服袖子,仰頭眼巴巴看著他:“師父,你幫幫我們,好嗎?”
嘖。
這臭小子。
蕭彬好歹是幫過這兩個孩子的人。
至少硯哥兒是蕭彬去善堂替蘇晚晚抱回來的。
現(xiàn)在卻被孩子們針對,欲除之而后快。
這個世界,有點癲狂。
“成。”錢檸先答應(yīng)下來。
“只是,你們也不要心急,那個人病得很厲害,能不能活下來還不好說?!?
蕭彬的事,由蘇晚晚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他就甭?lián)胶土恕?
省得回頭招了龍椅上那位的眼,沒準吃不了兜著走。
……
蘇晚晚用紗布蘸著清水,替蕭彬潤濕干涸起皮的嘴唇。
他的頭腫脹不堪,面目全非。
如果不是別人告訴她這是蕭彬,她都未必能認出來。
“晚晚,回去吧,孩子們該擔心了?!标懶泻喩硢〉穆曇粼陂T口響起。
蘇晚晚的手一頓。
頭回到一半,又生生轉(zhuǎn)了回去。
她以前,總是擔心陸行簡為難蕭彬,生怕和蕭彬接觸過多,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現(xiàn)在,蕭彬都要死了。
她怕什么呢?
他身上那么燙。
不能進食湯藥。
又能活多久?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碧K晚晚聲音有點冷。
陸行簡很想說,今天是他的生辰,希望能一家人一起吃長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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