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擦干凈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呃……”
哪知道陸無憂那邊同時也開口道:“嗯……”
賀蘭瓷道:“你想說什么?”
陸無憂無可無不可地聳了下肩:“你先罷?!?
“待會李廷要怎么辦……”賀蘭瓷思忖,“他要是被發(fā)現(xiàn),遲早也會……”
陸無憂彎起唇角,語氣十分輕松道:“那你不用擔(dān)心,我既然幫了,便會幫到底,一會你回去便是,李廷我來處理?!?
若在之前,賀蘭瓷可能還會懷疑,但看見他神色如此淡定的處理此事,經(jīng)驗十分豐富的樣子,讓賀蘭瓷莫名對他多了一分道不清說不明但又很詭異的信任。
但她并不清楚,陸無憂為何要如此周全地費心。
這件事是真的吃力不討好,而且風(fēng)險極高。
反常必有妖,年少當(dāng)家的經(jīng)驗讓賀蘭瓷深信這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好意,只是還沒等她開口,陸無憂仿佛已經(jīng)知道她想問什么般,突然道:“我有個妹妹,親生的,因為長得玉雪可愛,又沒什么心機,小時候出門總遇見不識相的畜生想拐她,故而……你就當(dāng)是我看不慣這等齷齪行為罷了?!?
陸無憂雖然心底透著黑,但用詞一貫文雅,少說這種粗鄙之詞,可見確實厭惡。
以及……他居然還有個妹妹。
賀蘭瓷在青州三年,都沒聽人提起過他的家人,只知道陸無憂寄住在伯祖父家念書,險些以為他是個孤兒。
陸無憂緩慢抬睫,桃花眼揚起,波光瀲滟,恰似在調(diào)情,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截然相反,他語氣難得正經(jīng):“賀蘭小姐,先前說對你沒興趣,不是在欲擒故縱——至少目前,我對所有男女之事都沒什么興趣?!?
賀蘭瓷本就因他的解釋而把心放下大半,又聽他這么說,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只是松完,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謹(jǐn)慎地開口道:“呃,陸大人,那……你是有什么隱疾嗎?”
是有什么特殊愛好嗎?
陸無憂:“……”
賀蘭瓷緊接著意識到這個問題太有問題了:“抱歉,無意冒犯,一時失?!?
陸無憂頓時笑了一聲,似是氣笑的,一雙顏色略淡的眸子盯著賀蘭瓷,居然還叫人生出了幾分悚意:“賀蘭小姐,心境倒是恢復(fù)得真快,令陸某佩服?!?
賀蘭瓷咳嗽一聲道:“罪……不,衣服燒完了?!?
確實燒得挺干凈,和里頭幾塊未用完的炭一并變成黑灰。
賀蘭瓷站直身子,要出門才意識到她現(xiàn)在只穿了素衣單裙,再一路走回去,多少有些尷尬。
陸無憂把炭盆踢回去,道:“我剛才想說的,我去拿件外袍給你,很快回來?!?
他說很快,就真的是很快。
幾乎眨眼功夫,陸無憂就取了一件白衣回來:“干凈的,我沒穿過,你記得盡量遮著臉,東苑到內(nèi)苑過拱門直走即可,衣服穿完便燒掉?!?
“那扔掉呢?”
陸無憂挑眉:“不行?!?
賀蘭瓷只好點頭:“好吧?!?
她接過一看,愣了愣,衣衫的確干凈無味,像是全新的,但手感細(xì)膩絲滑,緞面甚至泛著銀絲細(xì)閃,在光線下似流水一般,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賀蘭瓷猶豫了一下道:“……衣服多少錢,我賠給你?!?
“一件衣服而已?!惫P趣庫
這人什么家境啊。
正二品朝廷命官的嫡女嘀咕了一會,到底沒再說什么。
陸無憂身量高賀蘭瓷許多,外衫對她而著實太過寬大,好處是方便她手臂不便也能套上,壞處則是衣擺幾乎拖地,讓她頗像個唱戲的,但眼下也只能湊合了。
賀蘭瓷穿著衣服,沒話找話:“陸大人,你既會武,為什么不去參加圍獵?”
陸無憂隨口道:“太弱了沒什么意思……對了,我會武這件事賀蘭小姐最好還是不要隨便對人說?!?
“我會保密的?!辟R蘭瓷鄭重點頭,準(zhǔn)備往外走,“總之今日多謝了?!?
“等等?!?
陸無憂叫住她,指著桌上的藥瓶。
賀蘭瓷才想起陸無憂留給她的藥,拿起藥瓶,她想了想,正色道:“日后你要是真有麻煩,我不介意幫你做一次擋箭牌。”
陸無憂聞,似想起什么,忽得一笑:“像過去賀蘭小姐拿我當(dāng)擋箭牌一般?”
賀蘭瓷:“……”
賀蘭瓷訕然道:“咳,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就得提一提當(dāng)初兩人在青州的舊怨。
此事說來確實有點……
怪也怪陸無憂自己不檢點,惹得她伯父家那位嬌滴滴的小堂妹哭著回來,撲在榻上抽抽噎噎說陸公子根本不喜歡她,哭得那叫一個日月無光天地慘淡,賀蘭瓷哄都哄不過來,她頭疼不已,并且認(rèn)定陸無憂是個玩弄女子感情的負(fù)心漢。
恰好,那時她也被書院里那些狂蜂亂蝶騷擾得不勝其煩,便干脆禍水東引,放出風(fēng)聲說她心慕才學(xué)高者,彼時陸無憂在江流書院次次窗課堂課鄉(xiāng)場課的考核均是第一,別人來問,賀蘭瓷也沒有否認(rèn),于是書院上下都覺得她對他有意——陸無憂很快便在男子中成了眾矢之的,時不時便有來找他挑釁比試者,當(dāng)然他也不落下風(fēng),如法炮制回來。
于是,全江流書院都知道,兩人相互傾慕,卻不知道什么緣由死活不肯牽上紅線。
但實際卻是,兩人相看兩相厭,面沒見幾次,然而次次都爭鋒相對,說話陰陽怪氣,恨不能直接氣死對方。
雖然后來賀蘭瓷隱約察覺了事情并不如她小堂妹說得那樣,但梁子已然結(jié)下,年少氣盛,誰也不肯服軟,直到賀蘭瓷回上京前,都沒能講和。
——還好這段幾年前的舊事暫時沒多少人知曉。
“呃……不過你一人處理李廷真的沒問題嗎?”
畢竟是在行宮內(nèi),雖然此處偏僻,但出去保不齊就會遇上巡邏的侍衛(wèi)。
陸無憂松了松肩膀,單手拎起李廷,桃花眼斜過來一抹光,道:“那你要留下跟我一起收拾殘局么?”
賀蘭瓷道:“……那還是不必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