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波瀾陣陣的桃花眼,只含三分笑意便已經(jīng)像在傳情,此刻他顧盼流輝間,笑意款款,溫柔繾綣,就連不經(jīng)意的舉手投足,都仿佛透出勾魂攝魄的味道來。
蕭韶安又想尖叫了!
管他有沒有病又有沒有定親呢,她就想要他!
藥呢!立刻給他下!馬上給他下!
蕭韶安穿戴好,就想命人去找她哥確認細節(jié),她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還是有點緊張的,剛走出去沒幾步,又聽見宮女對她小聲道:“賀蘭小姐到了。”
她神色有幾分不耐:“知道了,知道了,我待會再去應(yīng)付……”
話沒說完,忽然聽見主園那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倒吸一口氣聲和驚呼聲,隨之而來便是一陣腳步驟亂,杯盤叮當(dāng)亂響,仿佛突然出了什么事故。
緊接著,撲騰一聲,有人掉進池塘子里了,還有人被擁擠著撞得跌倒了。
剛才還有條不紊的場面仿佛突然亂了套。
蕭韶安氣道:“怎么回事!”說著,她快步走了過去。
園子入口,穿著絳紅金絲織錦百褶月華裙,外罩對襟羽紗的少女正緩步走了進來,頭上一整套金鑲紅寶石的頭面耀耀發(fā)光,至于她的容貌……
光看四周傻掉的人就能大概明了。
本以為賀蘭瓷平日里已經(jīng)美到極致,可誰能想,她竟還能更美,美得更妖。
這樣的美根本不應(yīng)該存在于這世上!
簡直令人畏懼。
蕭韶安呆滯了一會,甚至還心顫了那么一瞬,等她清醒過來,一股怒氣猛然涌上來,她剎那間氣得連肺都在疼,恨不得立刻把她趕出去:“……她、她哪來的衣服首飾!”
身側(cè)的宮女們連忙跪地,只有一個膽子大點的小聲道:“好像……是二殿下賞的……”
蕭韶安暴怒著一腳踹在旁邊的欄桿上。
難怪她哥說要賀蘭瓷盛裝而來呢!
她哥竟暗算她!
蕭韶安提著裙擺一轉(zhuǎn)身,卻看到了另一幕讓她更氣的畫面。
她讓陸無憂穿了緋羅袍而來,卻沒料到她哥給賀蘭瓷也安排了一身絳紅的裙子,兩人相貌毫無疑問是在場最出挑的,雖中間隔了數(shù)人,卻能叫人一眼瞧見。
此刻陸無憂聞聲也望向了賀蘭瓷的方向,都紅衣似火的兩人居然還透出了一股登對來。
好像下一刻就要送入洞房。
蕭韶安一拳捶在柱子上,氣急敗壞道:“開宴開宴!現(xiàn)在讓賓客立馬都給我入席!”
***
賀蘭瓷這輩子都沒穿過這么重的衣服、戴過這么重的首飾,臉上還不知被涂抹成什么模樣——她們妝點完她,立刻就把她送上轎子了。
下了轎子,她仍然覺得頂?shù)臇|西實在太重了,過去姚千雪想送她些貴重釵環(huán)被她婉拒也是這個緣由。
賀蘭瓷艱難地一步步往前走著,她們還給她勒緊了腰,將她以往藏在白衣下面豐盈的起伏顯了出來,賀蘭瓷呼吸不暢,行動起來就更不便了,以至于她都無法分神去關(guān)注旁邊人的大呼小叫。
總算進了公主府的園子里,距離宴廳也就不遠了。
她剛松了口氣,一抬頭,就看見一群呆若木雞的年輕男子,緊接著便看到了也正轉(zhuǎn)眸看過來的陸無憂,還沒等賀蘭瓷表達一下親切,就見他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賀蘭瓷:“……?”
她還以為經(jīng)過郊祀一事,他們倆的關(guān)系和緩了呢,看來只是她的錯覺。
賀蘭瓷:“……”
他垂眼,將食指抵在唇間,不動聲色比了一個“噓”。
二皇子蕭南洵已經(jīng)掀簾子進來了,賀蘭瓷連忙閉眼,瞬間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如透體鉆心般在四周逡巡著,像捕獵者在尋找自己的獵物。
料到二皇子肯定會來找她麻煩,但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賀蘭瓷盡量讓呼吸保持平緩,不露出半點破綻。
蕭南洵的腳步聲停在了案前。
順著他的視線,能看見案上擺了只盛滿湯藥的碗,再往前去,少女如云的鴉發(fā)堆在枕上,烏云托月似的拱出半張被發(fā)絲遮掩的臉龐,更顯得只有巴掌大小,薄唇點朱色,肌膚白皙近乎剔透,在光線晦暗的車廂內(nèi),依舊容貌精致絕倫宛若神明造物。
哪怕輕微染指也似褻瀆。
她側(cè)身躺著,雙眸緊閉,呼吸輕軟,周身都裹在被褥里,唯有一只素手輕垂于頰邊。
點點血跡殘留在榻前,凄然極了。
“……病得這么重,倒是我的過失?!?
“只是,賀蘭小姐,藥還沒喝,怎么就睡了?!?
他聲音又冷又慢,低沉似耳語,但因為四周安靜,一字一句竟清晰無比。
說完,蕭南洵端起藥碗,徑直朝著賀蘭瓷走了過來。
賀蘭瓷頓時汗毛都快豎起來了,她更加謹慎地屏息凝神。
直到垂在頰邊的那只手被冰冷的指尖觸到,男子的氣息貼近,俯身在她耳邊喚道:“賀蘭小姐……”
仿若鬼魅低語。
賀蘭瓷這才表現(xiàn)出一副被驚醒的模樣,她倏地睜大眼睛,甩開蕭南洵的手,驀然向后退去,學(xué)著陸無憂的樣子,邊連聲咳嗽,邊語氣驚惶道:“……什、什么人?”
蕭南洵緩緩起身,面上看不出喜怒來,卻無端顯得陰森:“擔(dān)憂賀蘭小姐的身體,便來看看。”語氣略一停,綻開一個冰冷的笑,“怎么不喝藥?”
他端的哪像是湯藥,根本像一碗毒藥。
賀蘭瓷瞬間能理解那些想攀龍附鳳的貴女為何都被嚇退了,并由衷同情與他定了親的那位小姐。
“……咳,多謝殿下憂心,臣女馬上便喝?!?
她說著,伸手便想去接蕭南洵手里的藥。
誰料蕭南洵卻伸出另一只手,拽著賀蘭瓷的腕子,將她一把拉了過來。
距離瞬間拉近,賀蘭瓷一個趔趄,差點跌進蕭南洵懷里,駭?shù)盟B忙抵住長榻邊緣,免得人都快貼上去了,同時竭力想要掙開他緊攥的手。
蕭南洵又笑了一聲道:“小姐體弱病重,這藥……不如我來喂你?!?
話音一落,他便端著碗,強硬地遞到了她的唇邊。
“殿下請自重!”
賀蘭瓷忍氣吞聲了半天,終于也有點上火,她努力往后靠去,掩著唇,正色道:“家父蒙陛下圣恩,位列九卿,對殿下也素來敬重……只是,到底男女有別,此事于禮不合,還請殿下松手,藥臣女自己喝便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