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洪都。
朱文正和鄧愈坐在洪都城墻上,望著血紅的殘陽,享受著短暫的休憩。不知是夕陽的余暉,還是干涸的血漬,二人殘破的盔甲竟浸滿了鮮紅。
“昨日敵軍攻城,我部又損失了三百人……”鄧愈開口,得到的卻又是朱文正的沉默。
“最主要的還是城墻和箭矢。城墻已經(jīng)開始損壞,箭矢不足一萬。”鄧愈身為一代名將,自然知道守住城所需的要素。
城墻、糧草、箭矢。而最重要的當(dāng)然還是人。陳友諒的攻城火炮不要錢一般的轟擊,哪怕是鐵水澆筑過的城墻,也凹陷下去幾處。箭矢自然是守城一方居高臨下的本錢,能造成有效殺傷??墒悄呐潞槎汲侵胁煌5闹圃?,依然遠(yuǎn)遠(yuǎn)跟不上消耗的速度。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可能也只有城中軍民一心和糧草充足了。
“繼續(xù)加固內(nèi)城,磚石不夠就拆,先拆總督府,不夠就拆民房。所有鐵匠鋪,民工都給我日夜不休,修筑工事,趕制弩箭,都給三倍工錢!”朱文正沒有回頭。
鄧愈瞪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侵?jǐn)_平民在我軍是死罪!”
“等守住了洪都城,錢我照給,每家我都派糧!拆的房子我都給蓋!前提是要守??!我是大都督,等以后要治罪也是治我的罪,與你無關(guān)。但是只有把洪都城守住了!才能等到那一天!”
鄧愈第一次在朱文正身上看到了如此沉重的殺意和血性,經(jīng)歷過洪都血與火的洗禮,這出了名的紈绔公子竟被打磨成了一把利刃,果然他朱家,沒有孬種。
“你以為我是怕治罪?天大的罪,只要能守下洪都,我和你一起扛就是了。我只是說,就算這樣,也很難抵擋敵軍的攻勢。我們的小軍師不是給你留了三個錦囊么,該看看第二個了?!?
朱文正從懷中掏出第二個錦囊,拆開里面是一封書信,便認(rèn)真閱讀起來。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拆民房加固城墻,分發(fā)糧食銀錢,號召民眾支援,還可以釋放囚犯助戰(zhàn)?!?
看到最后,朱文正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遞給鄧愈。
“你看看!這小子每次都能給我驚喜!”
鄧愈接過信,上面的娃娃體有些歪扭,寫著:
“我在都督府倉庫備了上萬個壇子,里面少量火藥,還有火油和棉花,暫時取名燃燒瓶吧。點(diǎn)燃引線之后甩到敵軍身上,立竿見影?;饎葸€可以在敵軍間擴(kuò)散,可以選擇在晴朗有風(fēng)的日子使用,搭配火油烈酒潑灑效果更好。只是過于殘暴,慎重使用!至于我之前說的,收集糞便煮開,制成金汁,也是守城利器,危難之時,可用矣!”
鄧愈咽了咽口水。
“果然是天大的驚喜,我這就傳人去辦,也試試這燃燒瓶的威力。只是,這是不是有點(diǎn)過于殘暴了,怕是折壽啊……”
朱文正猛地起身,雙手背后。
“城要是破了,我們就不是折壽,而是戰(zhàn)死了。折壽?大不了折你幾年折我?guī)啄昃褪橇?!?
“你妹的,這種事總拉上我,那記得也算上趙德勝一份,我們?nèi)司鶖?!?
“可以!”
……
子時,陳漢的士兵又再次摸到了洪都城下,陳漢士兵訓(xùn)練有素,六人為一組,架設(shè)四面盾牌,以面對洪都守軍的箭雨。可是城下燈火通明,城上卻連一支箭矢都沒有落下。
帶隊的陳漢將軍吳榮大喜,振臂高呼。
“弟兄們,不要怕,他們的箭矢用完了,趕快架設(shè)云梯,隨我沖?。h王有令,先破城池者賞萬金!”
話音剛落,一個壇子便落在他的腦瓜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吳榮腦瓜一懵,正要鄙夷洪都守軍連箭矢都沒有,只能把喝完的酒壇扔下來砸人,但是頭上卻感覺到一陣燒灼,隨即熊熊烈火將他包裹,變成了一個火人。
“救我!救我??!”
饒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在被點(diǎn)燃時,也無法逃避恐懼,瘋狂地沖入人群,伴隨著一陣西北風(fēng)和城上潑灑的不知名液體,陳漢軍隊頃刻間被火焰覆蓋,哀嚎遍地。倒是映照得洪都如白晝一般。
樓上的鄧愈和朱文正一人捧著一壇子烈酒,一邊喝一邊撒。
“你慢點(diǎn)撒,先用火油,這好酒不都糟蹋了?!编囉幌驉劬迫缑?。
朱文正嘿嘿一笑,隨即傳令手下。
“都給老子砸準(zhǔn)點(diǎn),一個罐子必須砸一個人!就這么幾個秘密武器,必須省著點(diǎn)用!”
看來今夜,注定又有人無法入眠。
陳漢軍營中,陳友諒已經(jīng)目眥欲裂,猩紅的雙眼噴射出憤怒的火焰。
“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今天他們又用的什么火器!威力竟然如此巨大!這小小的一個洪都城,三十多天了!我們竟然還沒拿下,為什么?諸位告訴我為什么?”
鑒于上次孫將軍的下場,陳友諒的文武群臣都不敢抬頭,生怕成為下一個敢死隊隊長。
“火器!好一個火器!你朱元璋有火器,我陳友諒也有!明天我親自督戰(zhàn),全軍進(jìn)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