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洪都。
遍地的尸體和各種修補的城墻,皆在訴說著戰(zhàn)爭的慘烈,雙方軍隊皆十分疲憊,卻仍舊死死對峙。畢竟哪一方先松懈下來,結(jié)果都只有失敗。
入夜后,一個瘦小的人影在陳漢軍營中閃轉(zhuǎn)騰挪,躲避著巡查的士兵。剛躲過幾人,還沒等他松口氣,頸后便有森森寒意襲來,轉(zhuǎn)眼便被幾把刀劍架住了脖子
“深夜還敢在軍中鬼鬼祟祟,不是奸細(xì)也必有圖謀,看好他,我去稟報!”
張子明本以為迎接他的是各種慘無人道的酷刑,卻沒想到他只是被五花大綁后蒙住了臉,帶到了陳友諒面前。
陳友諒雖然現(xiàn)在只是陳漢政權(quán)的皇帝,但是他自帶的威嚴(yán),仍是壓得張子明有些喘不過氣。
“朕派人查探了,你不是我軍中的人吧,你叫什么名字?是朱文正還是朱元璋派出來的?”
張子明一下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張子明,是洪都守軍的千戶,受大都督之命外出!”
初見張子明,陳友諒便有些瞧不起這個其貌不揚的家伙,看他的樣子,就像個小人。不過這時候,他最欣賞的就是小人,因為只有小人,才最有用。
“你們大都督派你干嘛去?”
張子明咽了口口水。
“大都督派我去應(yīng)天匯報軍情,同時請求元帥支援?!?
“好!”陳友諒頓時喜上眉梢,“那朱元璋是如何告訴你的?”
張子明這時候卻開始猶豫,沒有再說話。
“張子明是吧,有一句古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陳友諒背過身去。
“漢王說的莫非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好!好!好!接著說下去!”陳友諒的雙眼泛射出驚喜的光,他萬萬沒想到這洪都城中竟還有如此上道的人!
張子明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奶奶的,老子也不管了!不瞞漢王,洪都城中守軍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我去找朱元璋,他竟然說讓我們固守待援,老子守了洪都兩個多月,他居然把我們當(dāng)炮灰!根本沒在意我們的死活。老子天天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打仗,到頭來竟落得這么個下場!”
張子明的粗鄙之語在陳友諒聽來居然是那么順耳,他急忙吩咐手下松綁。
“子明啊,你這一番話真該讓你的兄弟們好好聽聽,朕可真是欣賞你啊!不知道你還聽沒聽說過一個成語?”
張子明瞪大了眼。
“漢王說的是不是,棄暗投明?”
“哈哈哈哈哈哈!知音吶,你可真是朕的知音!”陳友諒笑的如此燦爛。
“不過,落得個背主投敵的罵名,是不是不太好聽……”張子明顯得十分糾結(jié)。
陳友諒的滿意已經(jīng)溢于表,他當(dāng)然知道張子明是和自己談條件,若不是這樣,他還真有些懷疑。張子明越是貪錢貪權(quán),越是小人嘴臉,他反倒越放心。
“子明?。≈灰憧蠚w順于朕,封侯拜相,金銀珠寶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怎么樣?考慮考慮么?”
張子明也露出了某種不可說的表情。
“漢王如此厚待,子明怎能不識抬舉?只不過我這些天車舟勞頓,腹中有些饑餓……”
“來人!傳膳,按照朕晚膳的標(biāo)準(zhǔn),朕要與張將軍同飲幾杯,為張將軍洗塵!”陳友諒一直很懂禮賢下士。
事實上,其實不止陳友諒覺得張子明很上道,張子明同樣覺得陳友諒很上道。
享受過陳漢皇帝標(biāo)準(zhǔn)的晚飯后,張子明十分上道的開口。
“不知道漢王想讓在下做什么?是不是去勸降大都督?”
陳友諒拍了拍張子明的肩膀,越來越覺得喜歡這個其貌不揚的小人。
“子明啊子明!你可真是聰慧過人吶!以后跟著朕好好干,必保你一世榮華富貴!哈哈哈哈哈哈!”
“愿為漢王效力,哈哈哈哈哈哈!”張子明說完便瞟著陳友諒身旁頗有姿色的侍女。
“漢王,還有一種收買方式,是不是……”
陳友諒又是何其聰明。
“你們二人,伺候張將軍就寢,務(wù)必照顧到位!”
“愿為漢王肝腦涂地!”
……
離開帳篷之后,陳善兒忍不住發(fā)問。
“父皇,這不就是個投誠的小人,何必如此關(guān)照他?”
陳友諒一笑。
“朕可真欣賞這小人吶!他的作用可比得上兩萬精兵。你想想明日在陣前,他一勸降,洪都城的軍心又將會落得何種下場?他再添油加醋,散布些沒有援軍的假消息,何愁這洪都拿不下來?到了這個地步,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吶!”
洪都之戰(zhàn)至今,陳友諒已經(jīng)損失了幾萬精銳,如果現(xiàn)在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洪都,那他做夢也要笑醒。更何況,像朱文正、鄧愈此等猛將,若是能在他的麾下效力,何愁大事不成啊!
“想想若是親侄子領(lǐng)兵攻打叔叔,那將是多么讓人愉悅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
半夜,張子明滿被窩溫香軟玉,大汗淋漓地鉆出來。
“他娘的,這輩子值了,就是明天死了都值了!”
第二天,洪都陣前,兩軍對峙。
陳友諒身披金甲,親臨陣前,一臉得勝的自信,隨即讓手下喊話。
“城上的守軍!先不要攻擊!你們看看這是誰?”
張子明身著陳漢衣甲大搖大擺的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