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晉陽之戰(zhàn),到此就應該結(jié)束了。周朝雖然沒有直接滅掉北漢,但在高平重創(chuàng)其主力,到晉陽城后,又把北漢所有的地盤蕩了一遍,除了晉陽城其它州鎮(zhèn)無一沒有投降過周軍。這次北漢可能要消停很久,不敢再有任何行動了,能不能恢復元氣還兩說。
小底軍步軍已不成建制,只剩一些散兵敗將;但馬兵損失不大,主力尚存。郭紹等人附軍小底軍馬兵都指揮使麾下,并同他們一道撤退。
班師回朝依舊是步行,馬要托一點東西,但很少騎。郭紹沒法計算,但感覺幾個月自己徒步走了上千里。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這小股人馬沒人管束,上峰既沒有都頭也沒有指揮使,沒人過問不歸自己管的部隊,他們只有個主將便是小底軍馬兵都指揮使。
大軍至潞州,前方有部隊編制混亂擁堵了道路,正有大臣前去協(xié)調(diào),后面的諸軍暫時停下來休整。
潞州的天氣已放晴,郭紹遂招呼兩兄弟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故地重游,反正沒人管他們。
三人騎馬來到武訖鎮(zhèn)外,羅猛子問道:“大哥要不要進去瞧瞧?”
郭紹略一尋思,發(fā)現(xiàn)武訖鎮(zhèn)竟然沒有自己想見的人。見李得勝?鎮(zhèn)將李得勝其實不是個壞人,但郭紹沒有什么興趣結(jié)交;與鎮(zhèn)中百姓倒是有些親切感,但具體到一個個人,便沒有十分熟悉和關心的。如此一想,在此地流過血,竟找不到一個值得留戀的理由。那么進去作甚,難道要去看看百姓有沒有給自己立碑歌功頌德么?
他便搖搖頭,調(diào)馬和二人一道繼續(xù)向南慢行。
及至中午,由于天氣悶熱,三人水袋里的水已用光,附近找不到水井,他們便決定先找個村子補充些飲水,然后吃點干糧便返回駐地。
只見離道路不遠的半坡上有炊煙,看樣子有好幾戶人家,他們便沿路牽馬而上。
剛剛走近,便聽得半坡上有人喧囂,接著又聽見有小娘呼救的聲音。三人聽得清楚,對望一眼,郭紹便急忙將二石弓取了下來,并準備好一支箭矢;楊羅二人都沒帶長兵,馬上也小心抽出腰刀戒備。
他們繼續(xù)向上走,便聽得上面那土院子里有人嚷嚷道:“糧!糧藏在哪兒?”另一個聲音道:“各位好漢,俺家真的沒糧了,年初官府加征一遍,上回晉陽那邊的兵又來收一遍,恨不得把地皮都刮走一層……孩兒她娘都病餓死了,俺家只能吃樹皮樹根,好漢們就放過俺們罷……”
“吃樹皮能活這么大歲數(shù)?糧!不給糧就把這小娘子煮了!”
郭紹等循著聲音走進破院,里面有個小小的土壩子和幾間茅屋。門口正站著兩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嶙的人,看樣子很像流民,他們見郭紹等披著甲,神情大變,忙向里頭喊道:“官兵來了!”
話音剛落,楊羅二人就一個箭步上去,拿刀分別架在那兩個流民的脖子上,二人大駭,瞪眼一動不敢動。同時,郭紹已沖進屋里。
里面還有四個人,一個老漢跪在地上轉(zhuǎn)頭愣愣看著郭紹;旁邊兩個襤褸流民正抓著一個小姑娘按在灶臺上。那小姑娘一身打補丁的破衣裙,瘦得難以想象,腦袋瓜正對著灶上的一口鍋,里面的水燒得“波波”只冒泡,已經(jīng)沸騰了,她被水汽蒸得自顧哭,臉上臟兮兮黑白斑斕花得一片。
楊羅二人緊接著也押著人走進屋。地上跪著的老漢用膝蓋挪過來,抱住郭紹的腿:“軍爺救俺們!”
灶邊的人見狀,聲色俱厲道:“別動!不然老子一放手,煮了她!”
“稍安勿躁,我先把弓箭放下。”郭紹很小心地把箭頭先垂下來,然后收了弦上的箭矢,接著說道,“我們有糧,還有三匹快馬。都在院子里?!?
“放開他們!”出聲的人神情最是兇悍,別的流民都被嚇得大氣不敢出了。
郭紹道:“你放那小娘,我的人放他們?!?
那人道:“你他|娘|的當我蠢哩!放了小娘,俺們能打過你們么,能活?”
郭紹保持平靜道:“你放了她立刻求饒還能活,如果殺了她能活?你看咱們和這家人像有關系嗎,咱們就是上來討水喝的?!?
被架住脖子的人忙害怕道:“軍爺饒命,饒命!”
郭紹沒理會,只盯著那個表情兇狠的人:“當心手滑了,傷了無辜性命,你們便是想活也不容易?!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