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樸親點開封府左廳推官，專門在東京負(fù)責(zé)謀刺禁軍高級武將案件的證據(jù)收集和過程推論。此推官非常厲害，是開封府有名的獄訟官員；他爹就干這行，子承父職干得很專業(yè)，他家不管誰坐皇帝一直就干獄訟。兩天就把這案子弄清楚了。

推官在王樸跟前冷靜地稟報著：“此案案情并不復(fù)雜，嫌疑最大的人是趙（故意隱去名字）。下官先推一下趙的作案過程，王副使聽聽是否有疏漏：

趙先看上了將帥李處耘的女兒，但因李處耘不愿與趙家聯(lián)姻，故趙差遣同犯李俠兒、李麻子于李府外暗查動靜；卻發(fā)現(xiàn)李家娘子與郭府有往來，并在太室山東大通寺附近訂下客棧。便認(rèn)定李娘子與郭將軍有私情，心生嫉恨之意。趙既已察郭將軍去大通寺的行程，便有了作案的機會。

并認(rèn)定郭將軍一死，其部下李處耘便會迫于趙家權(quán)勢轉(zhuǎn)投門下，則可娶李娘子矣。又因郭將軍與淮南節(jié)度使李重進(jìn)素來有間隙，便欲在現(xiàn)場留下蛛絲馬跡，以轉(zhuǎn)移視線擺脫干系。

如此這般一番動機，遂以李俠兒、李麻子招許州流民十余人，于大通寺客棧設(shè)伏。是夜，點燃火藥桶從郭將軍所住房間的后窗扔進(jìn)房內(nèi)，炸之。未擊殺，又以埋伏的弓弩于門前射之，射傷了郭將軍，但謀刺失敗。

李麻子及同伙一名被逮。趙擔(dān)心事情敗露，便將與自己同謀的李俠兒滅口……仵作驗尸是先中砒霜之毒，致命則為斧頭一類的重器傷顱骨。滅口之后，埋于道旁……”

推官說罷，又道：“方才所，是下官對案情的推論。從現(xiàn)場證據(jù)、人犯口供可以證實此案確為李俠兒、李麻子所為；并可查明李俠兒與趙（三）來往頻繁，常常出入趙府。

李俠兒與趙關(guān)系匪淺，證據(jù)三處：一，李麻子口供；二，東市市井、窯子賭坊等諸人口供；三，趙府奴仆數(shù)人一致口供，證實趙府卻有叫李俠兒的人進(jìn)出，并與畫像相吻合……王副使勿憂，下官并未逮捕趙府的人，只是派人在外面和氣地詢問，他們自愿說的。”

推官繼續(xù)說道：“人證物證查到這個地步，一般來說就可以拿人了。但因事涉趙家，此案還有一處地方無法佐證：李俠兒雖然與趙有來往，卻沒有任何證詞和物證、能證實李俠兒是受意于趙。至于趙的動機，也只是下關(guān)的推論……要證實，李俠兒已死，除非……除非逮捕趙匡義，讓他親口招供。”

王樸道：“不必了。你查案查得不錯，能秉公問理，毫不偏頗，本官定然將此事稟報官家?！?

推官忙道：“多謝王公在官家面前美?！?

……

趙匡胤從大內(nèi)出來，先回殿前司見趙弘殷，然后父子倆都不再上直辦公，徑直回家。趙匡胤請父親在內(nèi)院正堂里坐了，又下令所有奴婢都出院子，然后才從懷里掏出一份開封府左廳上呈皇帝的卷宗，交給趙弘殷。

“父親，請先看看這個?！壁w匡胤道。

趙弘殷“咳咳”了幾聲，端起茶喝了一口，便開始看卷宗。老人的臉漸漸變色了，拳頭捏緊，指節(jié)都發(fā)白了。

就在這時，趙三入內(nèi)，低著頭拜道：“父親、二哥，今天為何回來得這么早？”

趙匡胤黑臉上實在無法有顏色變化，但很不樂地沒開口說話，一句也不理會兄弟。趙弘殷突然一掌拍在了幾案上，將上面的茶杯直接震了起來，“哐”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這孽畜！”趙弘殷站了起來，一掌就抽了過去。趙三沒躲掉，生生挨了一下，左臉上五個指引，很快腫了起來。趙三痛叫了一聲，急忙拿手捂住臉，“撲通”跪倒在地。

趙匡胤見兄弟挨了父親打，還跪地認(rèn)錯，立刻就說話了，忙勸道：“父親息怒，先坐著順口氣，不必著急。”

趙匡胤扶父親坐下，回頭道：“老三，二月二十八你好像沒夜宿家中，去了哪里？”

“汝州。”趙三道。

趙匡胤又問：“去汝州作甚？”

“見一個好友，叫王順?！壁w三答道。

老人聽罷又是大怒，騰地站了起來，趙三見狀忙捂住臉，驚恐道：“父親，您……”老人大罵道：“還敢欺瞞，官府已經(jīng)把你干的事查得一清二楚，連官家都驚動了！你也不想想，就憑那點本事，能欺瞞得過誰，啊？還敢說謊，老子打斷你狗腿！咳咳……”

“父親，稍安。且讓我問問?！壁w匡胤拾起地上的卷宗，在手里拍了拍，對趙三道，“這里不是公堂，外人也不在。三弟把做過的事告訴父親和二哥，咱們才能幫你想辦法?！?

爹在那里又是打又是罵，一臉嚇人的怒火；二哥卻又好相勸，一張黑臉卻扮“紅臉”。但趙三都不為所動，承認(rèn)了是不是要被二哥弄去大義滅親，以表忠心？

趙三非常清楚，自己之前和最近干的每一件事……不是犯了點錯，認(rèn)個錯就沒事的；任何一件都不應(yīng)該隨隨便便被原諒。所以他咬定道：“二哥，兄弟真的不明白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