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茶盞還是滿的……小的給二位換熱的?！辈璨┦孔哌^來麻利地放上兩只空盞，提著茶壺就倒，這時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周憲，頓時就呆了，“哆哆……”茶盞很快倒?jié)M，溢到了桌子上熱茶冒起一片白汽。

郭紹坐在對面，只見周憲一臉惱怒，橫眉冷對。郭紹便道：“好看嗎？”

茶博士頓時回過神來，循著郭紹的聲音看去，頓時臉一白，撲通跪倒在地：“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郭紹見此模樣倒有些意外，自己一身布袍幞頭，好像沒有什么地方能反應(yīng)出身份；他也很少出入茶樓這等場合，一個茶樓伙計不可能認(rèn)得他。但茶博士被嚇成了這樣……剛才他就是心里有點不爽，并未聲色俱厲要怎樣，畢竟犯不著和一個伙計過不去；伙計也沒做什么不可饒恕的惡事。

“把桌子擦干。”郭紹隨口道。

“是，是?！辈璨┦考泵募绨蛏侠旅?，袖子并用幾下擦干了水，彎著腰面對郭紹，不敢再看周憲一眼。郭紹一只手輕輕一揮，茶博士如釋重負(fù)逃出了包間。.

周憲的目光閃爍，打量了一番郭紹，輕聲道：“郭將軍嚇著他了?！?

郭紹道：“那茶博士不知道我是誰……”

周憲臉上一紅，說道：“不用知道身份，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惹的?！惫B笑道：“我像個惡霸？”周憲搖搖頭：“我沒來過這種地方，不過也明白這里每天人來人往；別小看那茶博士，見過的各種各樣的人可比咱們多，他怎能看不出郭將軍是怎樣的人……”

但周憲一身不染風(fēng)塵，就算生氣起來也不嚇人，反倒嬌嗔可愛。

她又皺眉道：“咱們離開這里罷，我不想被雜亂的人盯著?！?

郭紹點點頭，起身走到竹簾旁邊，等周憲拿起帷帽戴上起身過來。她微微側(cè)目見竹簾已掀開，低頭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二人很快從廳堂中消失。

他們上了陳佳麗家的馬車，同乘一車。周憲道：“我要先去表姐家，隨我出門的隨從和馬夫還在那邊。”

郭紹便喊道：“回城西陳府?！?

周憲輕輕搓了一下手，遮在嘴前哈了一口熱氣。

“駕！”前面的人吆喝了一聲，啪地甩出一鞭子。馬車一動，車廂里的人便微微向后一仰，郭紹伸手扶住周憲的肩膀，手剛碰到她的身體，她的削肩便是輕輕一顫。她伸手輕輕掀開郭紹的手……這時代，雖然理學(xué)還沒興起，但和現(xiàn)代還是比不得，不時興隨便觸碰女子的肢體。

周憲小聲說道：“這么冷的天，你的手還那么熱?！?

郭紹便大膽地伸手握住周憲細(xì)長的玉手，她向后一縮沒掙脫，便沒再掙扎。郭紹干脆雙手各握一只，好道：“暖和么？”

她的側(cè)臉紅撲撲的，美目溫柔低垂，并不語。郭紹這時想起周憲之前問的問題、被那茶博士打岔了；但后來周憲沒再問，他便不再提起。

道了別，次日周憲便隨李煜、南唐國使節(jié)等一眾人離開了東京。

……

此時顯德四年十月下旬，向拱已調(diào)集了三十九個指揮的兵力逼近蜀道的重要地方：青泥嶺。兩萬軍隊加上數(shù)萬民壯在蜀道上的幾條路上川流不息，此時動武的跡象早已無法掩飾。

周軍從兩路南下，一路走陳倉道，陳倉（寶雞）、大散關(guān)、鳳州、固鎮(zhèn)、青泥嶺；一路走秦州（甘肅天水）、成州、固鎮(zhèn)、青泥嶺。..

（走秦州南下，可以從“陰平道”自隴右直入蜀國，但陰平道是狹窄的羊腸小道不適合大軍運動；而且向拱這次的目標(biāo)是漢中，所以兩路大軍得在固鎮(zhèn)匯合，攻青泥嶺……或者不走青泥嶺，就得借“連云棧道”插向東部的褒斜道南部，直達(dá)漢中。但顧名思義，連云就好像連入云天，是一條險惡的棧道。大軍行軍，最好走的還是陳倉道，有點繞，但比較平坦。）

向拱親率前鋒人馬快速抵達(dá)青泥嶺北，當(dāng)即發(fā)動攻勢，意圖一鼓作氣突破這處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