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彥儔告辭,郭紹起身送他出門。(..他經(jīng)過花蕊夫人身邊轉(zhuǎn)頭道:“夫人且在這里稍坐,我去送送高將軍。”
他說話的口氣十分隨意、目光也是匆匆而過,但就是這么一句話,讓花蕊夫人莫名感覺到了一種被關(guān)心和掛念……就好像家人和親近的好友,要去做什么時通常會打聲招呼,很隨意很自然。
僅僅一句話,郭紹對人確實有種難的意思。難怪那高彥儔和郭紹相處得那么愉快。
“嗯?!被ㄈ锓蛉溯p輕應(yīng)了一聲。此時她完全感受不到了自卑和惶恐,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很神奇,在見到郭紹之前,花蕊夫人還覺得自己是個隨時可能無家可歸、對世間沒有信任感的人,對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但一時間她忽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郭紹消失在了門外,花蕊夫人有點無聊地坐在客廳里等待。
她不禁伸手摸了一下臉頰,幾天前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應(yīng)該瞧不出來什么瑕疵??墒墙裉靵碇埃那椴患褜κ裁炊紱]興趣,她沒有打扮,連一點淡妝都沒涂抹,衣服也沒怎么挑……現(xiàn)在自己會不會有點狼狽?花蕊夫人有點懊惱起來。
不多時,郭紹返回了客廳,花蕊夫人低垂著目光,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她忽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郭紹徑直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倆人就隔著一張茶幾。他開口說道:“蜀國滅亡,朝廷對蜀國君臣還算仁厚。秦國公寫密信的事,實在讓人感到十分遺憾;但只要他以后別再做那種事,安全還是可以保證的。夫人放心好了,不必擔憂?!?
花蕊夫人忙道:“阿郎現(xiàn)在十分懊悔,也很害怕。”
說罷想起孟昶今早興致勃勃出門,把什么危險都拋諸腦后的愉快表現(xiàn),她的臉微微一陣發(fā)燙。
“既然秦國公后悔了,現(xiàn)在還有機會的?!惫B溫和地說道,“夫人要相信我的誠意。天下有許多國君,除了北漢之外,就只有蜀國主不愿放棄帝位。要是朝廷連蜀國主都能容忍,其它國君就不會那么擔憂了……特別是吳越國主?!?
花蕊夫人頓時就相信了他的話,因為確實是那么個道理。這種考慮,連她都沒想過,郭紹比她想得遠。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郭紹,覺得他的相貌并非那么吸引人,大概是因為曬得有點黑、皮膚也比較粗糙的關(guān)系,完全不是能叫女子看了就喜歡的人,非常一般。但是稍微和他多呆一會兒,留心之下,花蕊夫人就能感受到他的一種叫人感覺干凈舒服的氣息……或許是因為他說話時露出來的潔白牙齒,臉雖然有點黑,牙齒很干凈;或許是他端正的坐姿,謙遜溫和的克制氣質(zhì);也或許是他那身舊的、但洗得很干凈整潔的衣服。
總之花蕊夫人覺得面前這個男子完全沒有風塵味,根本沒有沾上權(quán)力場的氣息。她雖然出身低,但確實見識過不少有權(quán)有勢的人,女子的直覺也十分敏感,確是沒見過郭紹這樣的人。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武將走了進來,抱拳道:“稟主公,曹彬求見?!?
“曹彬回東京了?”郭紹道,“你去迎他進來?!?
“喏?!蔽鋵?yīng)答道。
花蕊夫人忙道:“我在這里會耽誤郭都點檢的正事吧?”
“哈哈,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求見的客人都是我想見的人。”郭紹笑道,“平素在家里并沒有這么多賓客要見,大部分人,我不用親自出面……里邊有個屏風,夫人且先到后面坐一會兒。曹彬可能呆不了多久,我和他并不是太熟?!?
花蕊夫人依起身換了個地方。這時郭紹也走出客廳,在門外等著。
外面?zhèn)鱽砹苏f話聲,郭紹和那個名叫曹彬的人談?wù)撈鹆耸駠氖?,聽得出來,曹彬之前在蜀國駐守……花蕊夫人沒人陪著,但并不覺得無趣,聽他們說話還是挺有意思的;這大概也是郭紹沒有讓她離開客廳的原因,要是在某間屋子里等京娘,無所事事地呆坐就會覺得很難熬了。
武將們的公事,聽起來并不是特別有趣,就好像讀經(jīng)史一般的感覺,有點乏味、但只要能靜下心讀還是挺有意思。
郭紹的聲音道:“原來就打算派使節(jié)去吳越國,只不過太早了的話,時機不恰當。最近李處耘在武平進展得很順利,時機差不多了。最近就要上書舉薦人選,我覺得派武將去要好一點,出使之后也不用急著回國……曹將軍對此行可有興趣?”
曹彬的聲音道:“末將等出仕,就是為了為國效力,若有用武之地,定會戮力?!?
“很好,向拱著實沒看錯人。”郭紹的聲音贊道。
倆人又說了一陣話,然后便安靜下來,他們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