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了?”花蕊夫人徑直問道。
孟昶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那個宮女在門口說道:“阿郎等等,奴家去廚房給你打熱水?!?
花蕊夫人不以為意:“錢財身外之物,明白賭局是怎么回事就好。那王知事被罷官,官府應(yīng)該不敢再截留阿郎的俸祿;再等兩天可能就有錢開銷了。你別太在意輸?shù)舻腻X。”
孟昶道:“不僅輸光了昨天贏的錢,我還借了六十萬錢,差不多就是一千多貫(此時的銅錢看成色,四百文到八百文為一貫)……拿俸祿做抵押借的?!?
花蕊夫人聽罷臉色微微一變:“你輸光了那時,怎么還不醒悟?六十萬錢,就算你補領(lǐng)了兩月的俸祿,也還不夠……多少利?”
孟昶道:“十文錢、月利四文。不到一月也是四文。”
“這……”花蕊夫人有點坐不住了,“那你拿了俸祿也不夠還的!”
“是啊?!泵详茻o奈道,“一開始有輸有贏,不知怎么回事慢慢就輸光了,我都沒注意。后來說可以借……想當(dāng)年我賞大臣常常萬貫起!一千多貫算什么?借了錢,起初贏了一些;但我一算,還沒把昨天贏的拿回來,貪了一下不料越輸越多……”
孟昶拍了拍桌子,一臉懊喪道:“還是大意了!運氣不好時,我該收手;早知道回了一部分本后,叫兩個小娘舒服舒服把下午的時間消磨過去,就沒輸那么多!”
“輸了的就輸了,你別再計較?!被ㄈ锓蛉说?,“咱們盡快把高利的欠債還清,以后別去沾那種東西。”
孟昶道:“可怎么還?”
花蕊夫人先不說怎么還,一門心思勸說:“賭坊那些人奸詐?;ɡ菆D,阿郎和他們不一樣,你這樣的人去那種地方肯定被利用?!?
孟昶道:“那個王知事有錢,昨天不是還想賄賂……”
“王知事的錢你不能要!”花蕊夫人皺眉道,“他的官籍已經(jīng)被吏部削去,你收了他的錢,有什么辦法讓他官復(fù)原職?別忘了咱們?yōu)楹卧跂|京!六十萬錢……等拿到俸祿還一些,剩下的我還有點,差不多夠了。
你欠了錢,一五一十還清,這是最簡單最不麻煩的路。損失點錢財,當(dāng)個教訓(xùn)便是?!?
花蕊夫人說罷起身,回到臥房,許久之后拿著一個盒子出來,另外還有幾件絲綢的新衣裳;昨晚孟昶買回來的胭脂花粉。
她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有一些寶石和金銀首飾。拿手在里面翻了一會兒,算了一下,花蕊夫人又把手指上的戒指、手腕上的鐲子都取下去丟進去。
孟昶默默地瞧著,臉色十分難看,面有羞愧之色嘆道:“不過就是千余貫錢,竟然就被逼到這個地步?!?
“阿郎一個秦國公的身份,什么權(quán)力都沒有,就只能拿點俸祿;既無土地產(chǎn)業(yè)、也無經(jīng)營。連這座府邸的地契都不是你的。”花蕊夫人嘆道,“你有什么東西,心里有個數(shù),哪能揮霍輸?shù)闷???
她一番計算,說道:“明日叫魏忠和你出門,買來的這些胭脂花粉沒用過,低價還回去;衣服首飾拿到當(dāng)鋪當(dāng)了。先還一些錢,剩下的領(lǐng)了俸祿就能還清?!?
孟昶垂頭道:“夫人連件首飾都沒有了,在人前多寒磣……”
花蕊夫人看了他一眼,以前孟昶是皇帝時,哪能說這等心疼別人的話?她當(dāng)下便好道:“沒關(guān)系,都是身外之物。那些卑賤的賭徒,不過是坑了阿郎一點錢財罷了。阿郎還是秦國公,有爵位身份的人,不必與那些人一般見識。”
花蕊夫人說完,想起了中午的那一條烏魚。孟昶這樣長期深居皇宮的人,在外頭恐怕就不是烏魚,而是被烏魚吃的草魚、鰱魚。她實在有點失望……但是,一想到在郭紹那里的心情,又十分羞愧;她覺得自己是見異思遷、水性楊花的婦人。
花蕊夫人不禁質(zhì)疑自己,難道做過歌妓的婦人就會這樣無情無義?
“把債還了,阿郎還能過衣食無憂的日子?!被ㄈ锓蛉撕脛竦?,“那煙花之地的婦人,你也少沾惹,她們沒一句真話,都是想騙你的錢。要是覺得翠兒不夠,等你積攢了俸祿,再買幾個婢女小妾回來就是了;花了錢至少還能添幾口人?!?
孟昶滿口答應(yīng),事兒能解決、他便輕松下來,笑道:“今晚芙蓉侍寢,讓我去去晦氣。”
花蕊夫人頓時心里抵觸,忙道:“我身子不舒服,以后再說罷?!?
她又是一陣糾結(jié),當(dāng)年孟昶是皇帝的時候,自己沒嫌他,還得和成千上萬的女子爭寵,一個月不見得能被臨幸一回;現(xiàn)在卻長期很反感親近他,果然什么好惡都是很容易變化的東西.。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