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確實很微妙。它看似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jié),卻又似乎是左攸立場的關鍵……
左攸去羅延環(huán)家時,范質(zhì)奏章的知情者很少,殿前司的人(李處耘)也無法那么快知道;只要左攸沒有提前泄密,就能證明他的忠心……因為他和羅延環(huán)等人本來私交就好,這么件要害的事也不說,就證明他心里更維護皇帝,親疏有層次。
而且更奇妙的是,左攸究竟說沒說壓根無法再考證;因為第二天郭紹就把范質(zhì)奏章公諸于大臣們了,就算說了,李處耘和羅延環(huán)不可能出賣左攸。
郭紹很專注地觀察著左攸。
左攸馬上抱拳道:“臣沒說半句!”
他幾乎是毫無猶豫的樣子,神情也有點激動……一瞬間郭紹相信他的話了。
左攸激動道:“臣絕無虛,請陛下馬上召見李點檢、羅都使當面對質(zhì)!那天羅都使生辰,咱們敘了交情,說了一些閑話,公務一句都沒說!臣與羅、李二人交好,也曾想過提起范相公的奏章,但又想著陛下既然還沒表明意思,隨便說出去不妥……”
郭紹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發(fā)現(xiàn)左攸此時有點口不擇了……比如那句“與羅延環(huán)交好、想提起范質(zhì)奏章”,把內(nèi)心都暴露出來了:端慈皇后執(zhí)政不執(zhí)政,為什么一定要急著想告訴李處耘?
反正這種話一般是不會在皇帝面前說出來的,無關信任不信任。
“原來如此?!惫B點點頭。“那便沒事了?!?
“沒事了?”左攸愣在那里,似乎還在尋思其中關系。
郭紹看向芍藥旁邊的一張幾案,上面擺著一副圍棋……這里本來就是作為郭紹辦公累了休息的地方,放著許多休閑用的用物。
他便站了起來,說道:“左少卿,陪朕下一盤棋?!?
左攸忙道:“喏?!?
郭紹在幾案旁的軟榻上坐下了,又指著對面道:“坐下和我下棋。”
“謝陛下賜坐?!弊筘樕弦琅f蒼白,伸手拿袖子輕輕揩了一下額頭。不知道他明白剛才的問題沒有,不過郭紹相信左攸遲早能明白……人有時候不一定能馬上反應過來,但只要有時間反復琢磨,一般都能明白很多。
郭紹笑道:“我不怎么會。左先生別讓著我,但是可以教我?!?
倆人便擺開棋盤。郭紹確實下得很爛,雖然明白基本規(guī)則,但幾乎算沒入門……圍棋規(guī)則簡單,玩法卻比較復雜。
左攸顯然完全不覺得和一個初學者下棋無趣,因為這個初學者是皇帝。他很詳盡地教授一些下棋的路數(shù)。
郭紹也很投入,饒有興致地學,而且領悟得很快。
他又明白了一種路數(shù),當下很高興地說道:“這么下原來是這個考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說罷看了左攸一眼,不動聲色道:“這路數(shù)看似復雜,實則也簡單嘛。有些事兒,只要說開了,就那么回事,沒什么要緊的?!?
左攸若有所思,忙道:“陛下說得是……”
郭紹也不去強調(diào),剛才自己相信左攸回答的“答案”。但是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問了那個問題后,和左攸坐在一起下棋,表現(xiàn)得也很高興……那還需要說什么呢?
郭紹興致勃勃地說道:“此時打發(fā)時間的事兒不算豐富,不過每一種都有應景的時候。比如好友二人在一起,人不多的時候,下圍棋就很合適?!?
左攸也笑道:“正是如此?!?
郭紹一拍大腿,說道:“咦,李處耘和我一樣是武夫,或許下棋也不怎樣,不如把他也找來。我正好把剛學的路數(shù),與他試試,哈哈!”
左攸聽罷恍然想起了什么,便從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章來:“正有一份李處耘的奏章,方才想帶進來呈陛下過目??墒侵白呱瘢菇o忘了。”
“哦?”郭紹伸手去接。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