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良道:“紅鶯娘子何出此?”
紅鶯白了他一眼,搖搖頭道:“你幸好沒科舉為官,這么簡單的事也不明白?陸嵐是陛下身邊的人,聽說曹彬大軍在嶺南受瘴氣所困,虧得陸嵐開出了良方,你想想陛下能不感激她?還有此女是樞密使王樸的義女,救過王樸的性命……這都是些什么人?陸嵐一句話,或許比你拼十次戰(zhàn)功也管用。那徐二娘雖身份低賤,但她見得著陸娘子,你現(xiàn)在懂了么?”
俞良道:“徐二娘待我那么好……我怎好利用她?”
紅鶯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不是利用,她待你好,你待她更好便是。俞郎聽我一回,我何曾害過你?今日聽說俞良要北伐契丹,我是真心愿你好……我現(xiàn)在殘疾變成這般模樣,全拜契丹人所賜!
若非如此,我才懶得點(diǎn)撥你。這是個巧合機(jī)遇,看似簡單,實(shí)則大有可為。說不定將來俞郎真能進(jìn)入陛下的嫡系將領(lǐng)圈子,榮華富貴嬌|娘圍繞何愁不得?到時候你怕看不起我這個殘疾婦人了?!?
俞良聽罷仰頭一口把純銀盞里的酒水喝盡,“唉”地嘆了一聲。
他的手在粗糙結(jié)實(shí)的皮革護(hù)腕上摩挲著,轉(zhuǎn)頭看這房間,綾羅的帷幔低垂,雕窗緊閉,紅燭閃耀著朦朧的光。富貴的擺設(shè),看不清的光線,充滿了柔和的氣息,溫柔鄉(xiāng)也不過如此。
俞良曾經(jīng)對紅鶯很生氣,但現(xiàn)在卻完全不記恨她了,男女之間的糾纏仿佛就是這般,恨不起,卻入不了心,糾纏不清、道不清。
俞良一杯接一杯地猛喝,因?yàn)楸犹?,便拿起酒壺徑直灌了一大口?
“你別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出征前不好生快活,北邊可是苦寒之地?!奔t鶯柔聲勸道,又招呼婢女拿琵琶過來,“我給你唱支曲兒,慢慢喝。今晚我一整晚都陪俞郎。”
俞良瞇著醉醺醺的眼睛,看著紅鶯的美目、紅唇,漸漸有些沉迷了。
……數(shù)日后,東京外城城門一列列整肅的步兵陸續(xù)開拔出城。道旁許多百姓圍觀,一大早便熱鬧非常。
騎在馬上的一個年輕都頭,臉上竟然還留著一道嫣紅的胭脂唇印,卻不自知。他似乎在眷戀著昨夜的歡愉,騎在馬上一臉陶醉。
這時路邊一個穿得鮮艷的婦人一面抹淚,一面揮著手哽咽道:“將軍,回來了可還記得醉紅樓的碧兒?”
那婦人的打扮有點(diǎn)艷俗,一看就是干那個的,都頭頓時大為尷尬。來了這么一出,人們頓時注意到了他臉上的唇印,百姓們頓時哄然大笑。將士們也不禁莞爾。
都頭臉上一紅,又高聲爽朗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就在這時,一個小娘一臉喜悅地喊道:“俞郎!”
騎馬在一隊(duì)步兵前的俞良聞聲看去,忙策馬離開隊(duì)伍,從馬上跳將下來,牽馬走到小娘的面前:“二娘怎么來了?”
徐二娘臉上緋紅,站在那里:“來送送你。”
俞良低頭看著她的臉道:“我昨天想找你道別,現(xiàn)到郭府舊邸門外問了一番,你說過偶爾會與陸娘子去那里摘采藥材,但你不在,我便猜你在宮里。我一個十將卻沒法見著宮里的人?!?
徐二娘沉默了一番,眼睛變得紅紅的,便垂下幾滴淚了。
俞良順勢伸出手,拿拇指抹她的眼淚。徐二娘的身子頓時一顫,卻沒有躲開。
徐二娘哽咽道:“我很擔(dān)心你,怕你……”
俞良道:“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是我的本分?!彼殖谅暤?,“我上陣殺敵,為你以前的趙虎報仇,等我回來,你便不會覺得對不起趙虎了;人死不能復(fù)生,活著的人還是得放下?!?
徐二娘聽罷哭得更兇。
就在這時,路邊的一個將領(lǐng)一邊轉(zhuǎn)頭笑看,一邊長聲唱道:“蔡水清喂,汴水流,情郎在岸頭……”
眾軍“哈哈”大笑。
俞良忙道:“二娘先回去罷,我得趕緊去追上人馬,一會兒人太多不好找。”
說罷轉(zhuǎn)身翻身上馬,踢馬一面走一面回頭,見徐二娘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俞良也有點(diǎn)戀戀不舍。小娘背后,是東京城樓以及繁華的市景,在清晨的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
再會了,繁華似錦歌舞升平的都市。俞良轉(zhuǎn)過頭,前面是不見盡頭的驛道,以及金戈鐵馬長龍,長路的遠(yuǎn)方便是烽火狼煙。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