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兒陸續(xù)走出御門，齊泰想起黃子澄以前就推舉過李景隆……似乎是執(zhí)意要用此人！齊泰想到這里，越來越覺得事態(tài)嚴(yán)重。

心里的擔(dān)憂也更加放不下了！

等到中午，齊泰便去太常寺衙門找黃子澄。各衙署是要提供午膳的，當(dāng)官的中午不用回家吃飯。齊泰見了黃子澄便道：“東華門那邊的巷子里，新開了一家酒樓，上回我去吃了一回，春卷不錯，上回還沒吃夠哩！”

“齊部堂鼻子靈，巷子里的香也聞得到。”黃子澄道。

齊泰強(qiáng)笑道：“衙署內(nèi)的午膳，不過只能填報(bào)肚子。咱們?nèi)コ源壕砗稳?？我請客！?

齊泰的意愿很強(qiáng)烈，當(dāng)下又不吝口舌地說道：“那家的春卷當(dāng)真好吃，面皮薄回甜，上面還有芝麻，用那面皮包著鮮美的菜肴，葷素搭配，一口下去，每嚼一下，滋味都不相同，層次豐盈，滿口香美！”

“哈！齊部堂再說下去，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黃子澄道，“走罷?！?

二人坐著馬車，帶著隨從便直奔齊泰所說的酒樓。

掌柜的看他們的官服，態(tài)度那叫一個熱忱，點(diǎn)頭哈腰引到最好的雅座里。掌柜的問要什么酒，齊泰說下午還要辦公，只拿茶和春卷。

他們吃了一會兒，齊泰便提到今天上午廟堂上的大將人選了。黃子澄并不意外，這種時候齊泰還有心思請吃飯，肯定是有話要說的！

果然齊泰便道：“曹國公李景隆此人，我專門叫人尋訪過的。我覺得用他做平燕大將，太過冒險(xiǎn)。此人從沒帶兵打過仗，只靠讀點(diǎn)兵書，忽然親自實(shí)戰(zhàn)，如何能行？”

黃子澄搖頭道：“虎父無犬子，我親自與曹國公結(jié)交過，倒不是只靠道聽途說、就妄下定論。咱們談?wù)撝g，我覺得李景隆對戰(zhàn)陣大局頗有見地。他說的一句話，我記得最深：帶兵帶到數(shù)十萬的份上，個人勇武和排兵布陣已經(jīng)沒用了，最重要的是大局！沖鋒陷陣，行軍布陣，若要中軍大帥親自操勞，還要那么多部將作甚？”

“不行不行！”齊泰聽到黃子澄口中“道聽途說”等字眼，已經(jīng)很不友善，他也有點(diǎn)火氣了，“李景隆此人，為人剛愎自用，自以為什么都精通！哪怕是從無經(jīng)驗(yàn)的東西，也從不聽別人的建議，只顧自己怎么想！”

齊泰越說態(tài)度越堅(jiān)定，口氣也不好了，“他平日聲色犬馬，夸夸其談，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牛皮吹得震天響；辦起實(shí)事來一團(tuán)亂麻！還自以為了得，沒弄好都是別人辦事不善，完全不會考慮自己的意思、是不是實(shí)際……”

黃子澄忽然打斷齊泰的出口成章，問道：“齊部堂，你和曹國公有啥過節(jié)？”

“過節(jié)？”齊泰頓時愣了。

黃子澄正色道：“不然齊部堂為何如此罵他？曹國公沒經(jīng)驗(yàn)？上回他以備邊之名，帶兵至開封，突然發(fā)作將違法的周王拿下，有勇有謀，此事辦得不夠利索？”

齊泰臉都漲紅了：“黃寺卿！且不論我與李景隆無甚來往、更無恩怨，我是那種只顧私怨、不顧大公的人么？那燕逆在檄文里點(diǎn)名道姓，堂而皇之地寫上咱們倆的名字，天下皆知，若是大事不利，你我什么下場？”

齊泰太生氣了，在他眼里，黃子澄才是那種私心很重、盯著勾心斗角的人！這廝居然反咬一口，說我齊泰是那種人？

“重了?！秉S子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聞了一下，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齊部堂息怒，燕逆才多少人、多少地盤，與整個大明朝為敵，咱們還能‘大事不利’？”

齊泰強(qiáng)行猛吸一口氣，悶聲道：“正在真定的郭英都比李景隆好！至少郭英跟著太祖常年帶兵，穩(wěn)當(dāng)！”

黃子澄冷笑道：“齊部堂，莫要書生意氣！”

他娘|的！齊泰差點(diǎn)沒罵出聲來，你又反咬老子一口，究竟是誰書生意氣？

黃子澄慢慢恢復(fù)平靜的表情，用很有深意的口吻沉聲道：“當(dāng)初圣上登基，力圖削藩時，郭英可是主張‘推恩法’的，兩次上書反對削藩。齊部堂不知道么？”

黃子澄頓了頓，又道：“本來就是政敵，叫他主持前方，他能用心進(jìn)攻？郭英若是蹲在真定不走，難道朝廷要等著餓死燕逆嗎？那要猴年馬月！”

齊泰道：“不用郭英也行，只要不是李景??！”

黃子澄若有所思，拿起了春卷。

沉默良久，齊泰也拿起卷好的春卷咬了一口，但不知怎么回事，竟覺得什么滋味都沒有，簡直如同嚼蠟！

“啪！”齊泰徑直把手里的春卷扔到盤子里，動作十分粗|暴。

黃子澄看了他一眼，“這頓……齊部堂還請我么？”

齊泰道：“黃寺卿別覺得我出身貧寒，就一定摳門！一頓春卷，我還是請得起。”

黃子澄笑了笑。

齊泰頓時也覺得自己不該說剛才那番話，黃子澄并沒有提到出身，自己有點(diǎn)過于敏|感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