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邁出兩步,朱高煦心里一陣沖動,轉頭道:“你還愿意留在雞鳴寺受那罪?”
小尼搖搖頭,大眼睛里頓時露出了憂郁以及期待的復雜神情,叫朱高煦看得心頭一陣難受。
他不敢久留,便又立刻說道:“現(xiàn)在帶你走,極可能走不掉,還連累了你!你再等一陣子,我只要還活著,必定來接你?!?
小尼抬起頭望著他,輕聲道:“施主莫忘肌膚之親,莫失今。”
朱高煦聽罷心里頓時百感交集,他問道:“你叫甚么名字?!?
“姚姬?!毙∧岬吐暣鸬?。
朱高煦聽罷,伸手壓低大帽,大步往外走去。
昨天??吭诟浇鸟R車,現(xiàn)在已然不見,朱高煦也不清楚被誰順走了。他低著頭,步行往前面的巷子走。
巷子里照樣很清凈,朱高煦一路走過去,連一個人也沒碰見。他走到院門口,見門沒鎖,伸手一掀便開了,馬上便走了進去。只見慶元和尚一個人正站在一間房門口,一臉欣喜地望著這邊。
朱高煦閂好院門,走過去抱拳道:“慶元大師無恙?”
慶元道:“貧僧這邊無事。”
“好,咱們里面說話?!敝旄哽惚愦蟛较蛭葑永镒呷?,然后徑直往灶房走,去看有沒有剩菜剩飯。
慶元跟了上來,說道:“貧僧稍后便去為高陽王買些齋飯回來?!彼又值?,“昨天,城中忽然開始搜查鐘公子,貧僧等都很擔心。據(jù)鄭和所,高陽王約好在城外見面,但高陽王未到……”
朱高煦插話道:“根本出不去!昨日我剛發(fā)覺不對,走聚寶門,城門口就已經(jīng)在查人了!我在城中好幾次差點被逮?!?
慶元吁出一口氣:“萬幸高陽王逃脫了追捕,否則不堪設想!高陽王手下的杜姑娘,提到了雞鳴寺一個年輕小尼姑的事;尼姑庵幾乎沒有年輕尼姑,王斌又說昨日出門時,在外面的街上見過一個相貌出眾的小尼。
貧僧離雞籠山這邊近,實在不知道高陽王在何處,便過來試探問問,不想高陽王卻正在附近。”
“我猜也是這么回事?!敝旄哽泓c點頭,“幸得那小尼心善,滴水之恩便涌泉相報,不然昨天就被堵在了香燭街?!?
他想想都后怕,幾乎是靠運氣逃過一劫!當初燕王說要勸降李景隆等人,朱高煦就知道根本是提著腦袋的差事,果然不出所料。
現(xiàn)在他不僅后怕,還覺得目前也仍然危險。
朱高煦一臉愁容道:“現(xiàn)在怎辦?出城極難,我想在這里躲一陣風頭,但此地也不可久留,極可能會被查出來……有不少蛛絲馬跡存的,比如剛才走香燭街回來,有不少人見到了我是高個子;還有那輛馬車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怕有一點馬腳就倒霉了?!?
慶元和尚點頭道:“高陽王所極是。此時只有兩條路,或藏起來避風頭,或設法出城。兩條路都很兇險,極為不易。”
他頓了頓,又沉吟道,“這幾天倒有個機會。”
“哦?”朱高煦馬上看著慶元。
慶元道:“當今皇后的堂姐剛去世了,請了玄奘寺的和尚去超度,貧僧剛知道此事。過兩天,靈柩要送回其家鄉(xiāng)安葬,那便要出城?;屎蠹业撵`柩,守城官兵肯定不敢開棺搜查……”
“大師的意思,我藏在棺材里出城?”朱高煦驚訝道。
慶元和尚正色點頭,“貧僧方才也說過,要出城十分兇險?!?
朱高煦踱了幾步,終于還是開口道,“具體怎么辦?慶元大師可否先說說看?”
慶元便小聲說了一番話。
朱高煦聽罷又琢磨了好一會兒,“真是一點差錯也出不得……那亡者的尸體換出來,如何弄出府邸不被人發(fā)現(xiàn)?”
慶元沉吟道:“還得仔細思量。不過,尸體也不一定非得抬出來。那棺木極有排場,又大又厚,用柏木做成,十分沉重。至少要八個人才能抬上馬車,稍微重一些他們不一定知道。”
朱高煦的臉比哭還難看,只覺得此事簡直可以說是荒誕,可是又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他這兩天才真正地領悟,到京師干這事兒,難度和危險程度,遠遠超過了在戰(zhàn)陣上沖鋒陷陣!
“我實在太餓了,慶元大師先出去給我買點吃的回來。”朱高煦道,“容我再思量一陣。”
慶元作單手禮道:“貧僧這便去?!?
朱高煦送他到院門口,關上門,便在院子里來回踱起步子,心情十分沉重。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