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屈膝執(zhí)禮,卻沒吭聲。
郡王妃凄凄戚戚地說道:“剛才嫂嫂在和臣妾說話,臣妾忽然想起家里那只可愛的鸚鵡死了,一時沒忍住傷心……”
徐皇后聽罷,回顧左右道,“高煦家媳婦心腸真軟哩。”又道,“你別傷心了,我忽然想起后宮有一只鸚鵡,西域的稀奇玩意兒。那是邊關(guān)大將宋晟從甘肅進(jìn)京、帶給我的禮物。來人,把那只鸚鵡帶過來,我要賜給高陽郡王妃?!?
“是。”宦官應(yīng)道。
徐皇后便好笑道:“這下可別再哭了。高煦很兇,好多人都怕他,沒人敢欺負(fù)他媳婦?!?
“謝母后,母后真好?!笨ね蹂郧傻卣f道。
徐皇后聽得滿臉笑容,說道:“好,好。別說我喜歡這個兒媳,高煦也很喜歡。此前我還擔(dān)心我兒高煦不滿意,而今看來倒是多慮了。我聽鄭和說,迎親那天,高煦把你當(dāng)寶一樣,生怕碰著了。”
郡王妃道:“母后憐愛,王爺不嫌,這是臣妾前世修來的福分。”
這時妙錦已經(jīng)松了一口氣。她默默地看世子妃張氏時,張氏雖臉上帶著笑意,卻笑得十分僵硬。
不一會兒,世子和高煦也進(jìn)來了,向徐皇后行禮問安好。
高煦又走到妙錦跟前,拜道:“小姨娘好,何時進(jìn)宮的?”
二人見禮的剎那之間,目光相對,她見虎背熊腰身材挺拔高壯的高煦一身大紅皮弁、眼睛里卻隱隱有愧意和憐惜之感,叫妙錦又是擔(dān)心露陷、又是心中感概。
何必呢?
“昨天?!泵铄\回禮只說了兩個字。
一家子便在坤寧宮說起家常,妙錦發(fā)現(xiàn)高煦時不時在看自己。她卻并不回應(yīng),假裝不知道,實際余光里一直注意著他的眼神。
臨近中午,徐皇后留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用膳,妙錦不愿參與皇室家宴,便先告辭出來了。
這時皇帝朱棣剛下御輦,妙錦只得上前掐子午訣見禮。朱棣的目光十分犀利,又有點(diǎn)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說道:“快用午膳了,正好高熾高煦都在,妙錦去何處?”
妙錦低著頭眉頭微皺,道:“貧道不好打擾圣上家宴,請圣上恕罪?!?
朱棣一副不知找什么話的模樣,卻并不馬上去坤寧宮,又道:“妙錦不適合出家,不如還俗算了?!?
妙錦道:“圣上見原,貧道醉心仙路,不敢辜負(fù)師父厚望?!?
“張三豐真的現(xiàn)世了?”朱棣有點(diǎn)不高興地說道,“若真是出世之人,便應(yīng)心無旁騖、毫無七情六欲,可景御史去世時,朕看妙錦挺傷心的呀?!?
妙錦只好說道:“貧道仍未得道,尚需修煉。父母有養(yǎng)育之恩,貧道至今未報,道行太淺、無法釋懷,讓圣上見笑了?!?
“嗯……”朱棣便不多說了,他便向石階上走去。妙錦忙躬身道:“恭送圣上?!?
這時朱棣又回頭看了她一眼,有點(diǎn)不舍地轉(zhuǎn)過頭去。
妙錦從寬闊的磚地上往北走,旁邊的宦官忍不住小聲道:“皇爺文治武功,每天忙于國事,不好女色;更是非尊貴之婦不親近者,至尊高貴?;薁攨s和池月真人說那么多話,當(dāng)真難得?!?
妙錦冷冷道:“你想說甚么?”
宦官忙彎下腰,“真人息怒,奴婢多嘴,只覺得皇爺說的話有道理?!彼÷暤?,“真人若還俗,有望封為貴妃!”
妙錦冷笑道:“你以為我羨慕貴妃?”
宦官無趣地陪著笑臉,不吭聲了。
妙錦看了他一眼,卻緩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不用往心里去?!?
“奴婢哪敢哩!”宦官忙道,“您是皇后娘娘召來的人,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在心里想您的絲毫不是?!?
妙錦輕聲道:“我看到那后宮高墻,與世隔絕。那些宮婦卻要在這里一輩子,寸步不能離開?;蛟S有不少人羨慕其尊貴身份,我卻一心在深山道觀之中,不羨綾羅綢緞,只羨逍遙。”
況且妙錦出身書香門第,那禮儀教化的熏陶她不是全不信。若是一女侍二夫,她算是甚么人?
她要是愿意委身燕王,早就做了這事。當(dāng)年還在北平,建文君臣的意思就是讓她色|誘朱棣;她始終不愿意……只因以為已經(jīng)被決定了、注定要進(jìn)宮為建文帝皇妃!她沒見過建文,只是不愿意服侍了一個男人、又恬不知恥地跟另一個在一塊兒罷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