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飄著蒙蒙細(xì)雨,山路又陡又滑。披堅執(zhí)銳的一群人在路上像一條長龍,艱難地跋涉著。
空中響著盔甲碰撞的“叮叮哐哐”聲音,到處都是人們的喘息聲。山中的氣溫更低,許多人的口中都在吐著白汽。
胡濙的袍服上全是泥,頭上的幞頭也是歪的,他摔倒了不止一次;這雨下得不大,剛好打濕了路面,一層薄稀泥下面卻是硬土,路面卻更滑。他杵著一根木棍,張著嘴像一只離了水的魚,喘得像拉風(fēng)箱一般,卻沒有哼哼叫苦一聲。
他不僅在拼命爬山,還抽空問前邊的段楊氏話:“段夫人再想想,有沒有甚么小路被遺漏了……”
走在胡濙前面的段楊氏,卻比胡濙要輕松多了。她雖然是個婦人,卻是練武之人,不是胡濙這種讀書文官可以比的。
段楊氏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我們邊上這條溪叫白石溪,這是去蘭峰最近的路。我們從點蒼山東面上山,南北方向最近的兩條路、都有軍士上山;其它路遠(yuǎn),路口也有人堵了。確實沒路可走了!”
胡濙又問:“西邊呢?蘭峰那寺廟的人可以往西面的山里跑嗎?”
段楊氏立刻就搖頭道:“不行!寺廟不在蘭峰峰頂,峰頂兩面懸崖峭壁,從蘭峰寺附近上不去。便是有人繞路翻過山峰了,也是無路可走;西面的山勢更加陡峭,到處都是懸崖峭壁,連人煙也沒有。
山峰西面,倒是有一條河流下山;河往下流到三岔河時,就有夷族寨子了。可是那條河十分湍急,瀑布、礁石到處都是,人若沿河漂流下去,早就被摔死了;便是山民也難以從那地方下山,何況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人……”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有人喊道:“上面有座房子。諸軍戒備,讓前鋒斥候先行察看!”
長長的隊伍中陸續(xù)傳來了將士們的吆喝聲,走在最前面的十人小旗隊準(zhǔn)備好兵器,往那路邊山坡上過去了。
那小旗隊剛要走近坡上的木房子,忽然就有人影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內(nèi)。將士們立刻就地結(jié)陣,雖然道路狹窄,但前面幾個人仍三倆人為一排,組成了兩排密實的槍盾陣。
突然,三個漢子提著明晃晃的劍向這邊沖了過來!前邊兩排軍士剛蹲下去,便響起了“砰砰……”幾聲弦響,后排的弓箭手急忙放箭了!慘叫聲陸續(xù)響起,兩人應(yīng)聲倒地;那木房子離得已很近,剩下的一個人接著已沖到了陣前。
后面的幾個弓箭手正在取箭矢,前排的槍盾手已站了起來,拿盾防住前方。長槍太長,沖來的那布衣漢子身手敏捷,頃刻沖近盾牌,前排軍士一時無法用長槍攻擊到他。
“??!”忽然一聲慘叫,第二排的一個軍士將長槍從前排倆人的間隙中刺了出去,正中那漢子。那漢子舉著劍,無甲的胸口上被長槍刺了一個血窟窿,兵刃很快從他手里落下,直挺挺地插|進(jìn)了泥土里。
軍士們殺死了三人,繼續(xù)爬上那矮坡,沖進(jìn)房子里搜索去了。
胡濙等人繼續(xù)向前走,路過那丟在泥地里的尸體,他扭過頭看了那些尸體許久,都是些不認(rèn)識的白蠻人。過了一會兒,胡濙不禁嘆道:“若非有兵馬突然出動,果然無法靠近此地……”
段楊氏轉(zhuǎn)頭道:“我早說過啦,段寶姬在大理的勢力不可小視?!?
胡濙點頭道:“這三個人就是來送死的。一個號稱隱士的人,竟然能豢養(yǎng)死士!”
隊伍繼續(xù)往山上走,路上再次遇見了白蠻人的哨點。不過那些人大多都從房屋里跑出來逃了,只有兩個人跑得太遲,被軍士們拿弓箭射死在路上。
“蘭峰寺!”段楊氏指著積雪的雪山下一處偌大的院落道。
眾軍加快了腳步,先上山的軍士們將寺廟團(tuán)團(tuán)圍住,另一些將士則徑直沖進(jìn)山門、沖到寺廟里去了。寺廟的門都是敞著的!
胡濙聞報寺廟的門開著,忙喊道:“恐怕人已跑了!馬上派人搜尋周圍的腳印,立刻去追!”
果然等胡濙趕到寺廟中時,只看見幾個不相干的白蠻尼姑在蒲團(tuán)上閉眼念著經(jīng)文,完全不理會進(jìn)來的甲兵,一副受死的模樣。
“胡科官快來看?!币粋€錦衣衛(wèi)軍士向這邊喊道。
胡濙跑進(jìn)里面的齋房,見幾個將士正在拿腳踩地上的余燼。齋房里烏煙瘴氣,煙灰彌漫,地上全是紙張燒過的黑灰,不過也還剩一些殘紙邊角沒燒完;那武將陳大錘正在撿殘紙往盔甲里塞。
胡濙馬上沖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下挎在背上的布包,伸手去撿那些殘缺紙張,稍作整理便放進(jìn)自己的包里。
過了一會兒,有人進(jìn)來向陳大錘稟報:“陳把總,找到那些人的行蹤了,正往北邊走,泥地上有新腳印!咱們的人正尾隨腳印追過去。”
“走!”陳大錘揮手道。
一行人從寺廟里出來,跟著報信的軍士繼續(xù)往北邊追趕。
沿著山邊的路,眾人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人稟報道:“有兩個逃跑的人滑下山崖去了,摔死在了下面!”
胡濙聽罷心頭“咯噔”一聲,不顧雙腿酸痛,咬牙加快腳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