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拜見太貴妃?！睆埵系穆曇舻?。

太貴妃聞聲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見新皇的結(jié)發(fā)妻張氏款款作禮。張氏恭敬地微微屈膝，那單眼皮眼睛也似乎沒那么凌厲了，卻是低眉順目。

太貴妃看到張氏這幅模樣，心里不知怎地、下意識就燃起了一絲希望。在這充斥著死亡臭味和哀嚎的地方，太貴妃強自定了一下神，嘴上說道：“張皇妃不必多禮，你是來送行的么？”

新君登基，張氏暫時還沒被冊封皇后，但她作為新皇的結(jié)發(fā)妻，又生了嫡長子，皇后人選非她莫屬。而太后徐氏病臥危在旦夕，這偌大的皇宮的女主人遲早是張氏，周圍的宦官宮女非常恭敬地一起向她拜見。

張氏不答問話，執(zhí)禮罷徑直走進了屋。她身邊的一個宦官急忙來到一張桌案前，跪在地上用袖子仔細(xì)地擦拭著一條凳子。

張氏走過去卻不坐，指著凳子道：“請?zhí)F妃坐，妾身有話要說?！苯又蚧鹿龠f了個眼色。

那宦官便對奴婢們道：“該干啥便干啥，該上路的上路！”

張氏居然就在這個房間里說話，可能是故意的！這時一副慘烈的景象正發(fā)生在此屋之中，一個嬪妃被掛到繩子上去了，還不等她掙扎，腳下的凳子立刻就被宦官抽走。那婦人的身體往下一墜，繩子的活扣馬上收緊，婦人雙手抓住脖頸的繩子，也是無濟于事了。她的眼睛凸|出，嘴張開就像一條魚離開了水面，伸得筆直的雙腿奮力往下蹬著，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十分瘆人，繃|緊的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

太貴妃眼睜睜看著那慘狀，只覺得手腳冰涼，心坎都在發(fā)|顫。

但張氏竟然面不改色，明亮目光在太貴妃臉上撫過，似乎還帶著一絲玩味的難以察覺的笑意。太貴妃一直在關(guān)注那些吊|死的女子，心里怕得很，連話也忘記說了。

先帝生了四兒（夭折一個）五女之后，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生過皇子公主。太貴妃一下子變成了長輩，但她才二十出頭，連一男半女都沒給先帝生，照規(guī)矩應(yīng)該是要殉葬的。

張氏的聲音又道：“妾身與太貴妃同姓，您是長輩，妾身該稱太貴妃一聲姑姑，不知是否妥當(dāng)？”

太貴妃已經(jīng)感覺到張氏在軟硬皆施了，一邊坐在這可怕的屋子里看那些人吊|死，一邊竟然套起了近乎。

太貴妃沒吭聲，但也完全無法拒絕張氏的親熱。

張氏說的話沒得到回應(yīng)，她打量了太貴妃一會兒，仿佛在一個人自自語地繼續(xù)道：“當(dāng)年燕王府有三護衛(wèi)，先帝的三個指揮使都封了國公，淇國公邱福、成國公朱能，只有榮國公（張玉）去世得早，是追封的。所以太貴妃的侄兒張輔只封了新城侯?！?

張氏停頓了一下，道：“不過張輔在安南國有大功，若是圣上金口玉提起，再加爵為國公，也是能服眾的。”

太貴妃已經(jīng)大概猜到張氏的意思了，終于開口輕聲道：“征安南國主將不是漢王么？”

張氏的嘴角微微一撇，不動聲色道：“漢王已經(jīng)是親王，還怎么封哩？他回京時，倒是居功自傲想要先帝立他做皇太子，可皇位、太子位哪能是靠軍功爭的？新城侯（張輔）雖不是主帥，也統(tǒng)領(lǐng)了東路大軍，攻陷多邦城重鎮(zhèn)，以及升龍、清化二都，皆安南國頭等重地，居功至偉?！?

太貴妃不再爭執(zhí)，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