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旦沐晟軍被滅,云南諸將士的家眷,最后的退路就沒有了!萬一盛庸平安在云南擋不住顧成張輔的進攻,朱高煦、沐晟乃至所有將士的家眷,就有可能落入官軍之手。
不過朱高煦在昆明時,與諸將已經(jīng)商量好了方略,兩軍在雅州附近會師。
如今軍情有變,薛祿軍主力向雅州進發(fā),于是會戰(zhàn)必須要在雅州進行?
朱高煦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薛祿希望大戰(zhàn)在雅州打……畢竟薛祿就是這么著手開始干的。那地方有甚么?
突然之間,朱高煦恍惚想到了皇城的那座文樓,金忠和郭資急切地希望朱高煦去那里。文樓究竟有甚么?朱高煦至今沒弄明白。
這兩件事之間似乎毫無關聯(lián),至少邏輯上朱高煦找不到聯(lián)系。但他就是忽然想到了一起,沒有任何理由。
朱高煦沉默了許久,開口道:“說好了明日拔營北進,如無必要,軍令最好不改。不過今日許多將士都飲了酒,明天日出之后再拔營。五更時,諸位到此處來,我再說行軍方向?!?
諸將紛紛抱拳道:“末將等得令!”
大伙兒紛紛告辭離去,朱高煦也需要時間想一些事,首先想的便是雅州與皇宮文樓,究竟有何奇妙的聯(lián)系?他很快想到了至少一點關系:郭資當初在文樓,現(xiàn)在也在四川。
太陽漸漸從城西那邊要落下去了,這處叫南園的酒樓客棧,不僅吃住的價格昂貴,而且確實也環(huán)境幽靜、建筑漂亮。當然現(xiàn)在朱高煦等人是白吃白住。
朱高煦在舒適的園林間踱著步子,他能聽見鳥叫。哪怕是在寒冬季節(jié),此地也有鳥雀活動,大概是麻雀一類的小型鳥。
妙錦從一棟木樓里走了過來。朱高煦若無其事地向她招呼了一聲,說道:“今晚我有點事,妙錦叫酒樓的人送些飯菜,自己用晚膳罷。”
“漢王哪天無事?”妙錦的聲音道。
朱高煦抬頭看著她,苦笑了一下,忽然問道:“妙錦覺得,我做的決定,對的多、還是錯的多?”
妙錦面有難色??磥磉@個問題有點不好回答,畢竟對錯黑白,都是要有甚么標準的,換個角度看,同一件事可能對錯全然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道:“漢王做的小事,大多都有道理。你不只是個武人,必定讀過不少書、懂不少事,不然字也不能寫得那么漂亮。但終歸還年輕,太多東西迷惑你了?!?
“我還年輕?”朱高煦脫口道。他又心道,為何只是小事如此,甚么是小事、甚么是大事?
妙錦似乎察覺到、高煦這句反問里微妙的不悅,畢竟這世上大多人都喜歡裝老練。她立刻道:“我失了,漢王恕罪?!?
“沒關系。”朱高煦也忙回應了一句,他又問,“若我只是個武人,會是怎樣的人?”
妙錦微微側(cè)頭,沉吟道:“或許我的說法不對,不過許多將士確實不讀書、也不冥思,目不識丁者也不在少;與世上蕓蕓眾生無異,我應當說大多世人。
無非是遵從自己的本愿、或是親朋好友世道人間的愿望,不敢有絲毫質(zhì)疑,如此渾渾噩噩地度日。年輕兒郎,好聲色犬馬,想良田妻妾、兒女家業(yè)。若得這些,便心滿意足了。”
“人不該如此?”朱高煦疑惑道。
妙錦的美目十分明亮地看著朱高煦:“數(shù)十年之后,這些還有甚么用呢?人在世上,便是為了食|色之欲么?”
朱高煦答不上來,他以為妙錦當?shù)朗渴菣?quán)宜之計,但她忽然說到人生意義這等哲學性的問題,朱高煦如何能說清?或許人生毫無意義,連全人類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想了一會兒,道:“或許在妙錦眼里,我便是個受欲|望驅(qū)使的奴隸罷了?!?
妙錦搖頭道:“終歸還是太年輕,我有時也無法自持……”說到這里,她的臉微微一紅。
朱高煦道:“沒那么簡單,漢王府、以及所有與我親近的人,他們很無辜。江山社稷這玩意,有時充滿了暴|戾野蠻?!?
妙錦輕聲道:“故我在巫山桃源只說了一次,之后便從不勸阻漢王起兵了?!?
……終歸還是太年輕?朱高煦默念這句話,忍不住繼續(xù)琢磨:郭資那老油條、肚子里究竟又藏了甚么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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