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笑道：“都記下來！免得后人被有些文官忽悠了，居于深宮，還以為天下大同了哩。人生下來就會趨利避害，大多人都在有意無意地為自己謀利，站在甚么立場、就會找甚么道理。將來的皇帝要明白這些，否則很容易被蒙騙成書呆子；那些大臣飽讀圣賢書，卻不是書呆子，他們都摸爬滾打許多年了?！?

妙錦嘆道：“圣上果然信荀子之說?！?

“朕誰也不全信……”他思索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椅子，徑直往外走。妙錦也跟了出來，朱高煦沒有說甚么。

朱高煦與妙錦同車，去了柔儀殿，又下旨宦官召見陳氏。東暖閣屬于后宮，所以朱高煦到柔儀殿見陳氏，覺得比較妥當(dāng)一點。

很快朱高煦便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帶妙錦來柔儀殿、是一個錯誤。

陳氏前來，向朱高煦和妙錦行禮，一下子便認(rèn)出了妙錦，且知道她是貴妃。陳氏在云南漢王府住的時間不短，估計與妙錦見過面。

兩個女子時不時相互看對方，眼神十分微妙。而且陳氏雖然在掩飾，但她看朱高煦的眼神無法遮掩，她有點閃躲，有點走神，也有點幽怨，有點羞|恥，難以盡述。

妙錦與陳氏沒有說兩句話，但僅是眼神，就已經(jīng)暴|露了很多微妙的情緒和關(guān)系。倆人都沒有說穿，只是在偶爾的對視中，似乎在揣測著對方的心思。

事已至此，朱高煦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說他的事：“陳季擴、黎利等叛軍首領(lǐng)，都是野|心家，與大明作對只會讓安南國生靈涂炭，為何有那么多人追隨？還有住在這邊的陳仙真，她不是陳氏宗室么；當(dāng)初胡氏亂國，可是明軍幫了陳家，她怎不知感恩圖報？”

陳氏道：“永樂間，明軍征安南國，軍中文武四處宣稱，大軍只為幫陳氏復(fù)國。但后來，朝廷卻設(shè)立了交趾布政使司，吞并安南國，情勢方至于此?！?

朱高煦聽到這里，覺得之前自己的判斷、大抵沒錯：五代十國之后，安南國人已經(jīng)漸漸有了獨立的意識。

他問道：“安南人已不認(rèn)同大明朝廷？”

陳氏微微側(cè)頭，好像在斟酌詞句，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回圣上垂問，此事無法一回答。妾身以為，安南國那些大族豪門、有權(quán)勢的人，對（大明）朝廷是既有提防之心，也有仰慕之意。

他們不愿意受制于朝廷，那樣會有喪失家族的權(quán)勢富貴之危，甚至性命不保。所以國中一向得人心的法子，是北拒朝廷、南攻諸蠻?！靼材现邸瘯r，占城國出兵協(xié)助明軍，便是因常年受安南國攻打，懷恨在心。”

陳氏露出了一種自嘲的笑容，“以前安南國君臣，自稱‘華人’，將漢人稱作‘華夏’，把大明那些仁義王道的說辭、全學(xué)會了，只要漢人的東西，安南國都會趨之若鶩全部照學(xué)；又將真臘、占城，以及各部落都稱作蠻夷，安南軍再以王師的名義討伐?！?

朱高煦心道：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干法，挺有優(yōu)越感。

但他有些不解地問道：“王后之意，安南人并不認(rèn)為他們是大明的屬國，而自封為天下的正義？”

陳氏道：“圣上應(yīng)知，安南國王對大明稱臣，但在國內(nèi)是稱帝?！?

朱高煦點頭道：“陳季擴也稱帝了，還取了國號叫‘大越’。”

他沉吟不已，心里想著，把華夏文明學(xué)去的地方、不止安南國一處這么干，曰本國還有天皇。

這樣的情況，或許能增加大明的文化影響力，但應(yīng)該無法讓更多的地方對大明產(chǎn)生認(rèn)同感；除了邦交時的名義，實際上曰本、安南并不認(rèn)為自身屬于大明朝管轄。

只有朝|鮮國、琉球是例外。朝鮮國王并未稱帝，且國王的禮制按照大明親王的規(guī)格；琉球三王（山北、中山、山南）也不稱帝，自認(rèn)是大明的藩屬。

朱高煦對陳氏說道：“王后定要教導(dǎo)陳正元，加入大明朝屬國并非壞事。不僅能對外分享大明的威儀，且大明的干|涉，能保障陳氏王族不被強臣威脅?！?

陳氏輕聲道：“妾身一家指望圣上復(fù)國，必感恩圖報，沒齒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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