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的平原上,四處人聲鼎沸,旌旗招展,人們叫罵的聲音如同在鬧市。到處都有箭矢在空中呼嘯。
有些地方,安南叛軍甚至組織起了弓箭齊|射,形成了密集的箭矢遠(yuǎn)程打擊。然而明軍列陣,通常前方都是披甲較多的精兵,前列以槍盾手重步兵為主;以免方陣前線過快地潰退、從而影響整個軍陣的穩(wěn)定。因此叛軍若想只用弓箭取得進展,只不過是徒耗體力。
嘈雜之中,拿著長矛和神槍的叛軍步兵、陸續(xù)來到了最前面,并開始繼續(xù)向明軍軍陣靠近。(神槍是一種鑄造槍管、憑借木馬子密封,發(fā)射箭簇的火門槍。)
南邊那些叛軍發(fā)出了一聲聲兇狠的喊叫,但或許也在掩飾著廝殺前的恐懼。按照他們裝備的兵器,將士至少要靠近到二十步以內(nèi),才能勉強有殺傷力。
而這時明軍軍陣上,旗幟搖動,也正在變陣。各大隊前方的槍盾兵列隊跑步、陸續(xù)從方陣間隙中后撤,拿著火銃的人紛紛出現(xiàn)了。
離明軍右翼大陣旗鼓不遠(yuǎn)的地方,馬蹄聲“隆隆隆”作響,一些騎兵跑動起來了;但他們并未向前進攻,而是向兩側(cè)讓開。樹林邊上,一排閃著金屬光澤的青銅炮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砰砰砰……”不知何處的火銃率先開火。接著到處都傳來了一陣陣鞭炮般的炸響,硝煙彌漫。隨后慘叫四起,哭喊慘叫簡直如同鬼哭神嚎。
戰(zhàn)場迅速激烈,火銃在寬闊的正面不斷閃爍。明軍為了避免火星誤點隊友的火藥,橫排的火銃兵保持著一人的間隔,稀疏的隊形、讓換隊變得容易。后面裝填好火銃的士卒迅速走上前,舉起了火銃,大致瞄準(zhǔn)著硝煙彌漫之外的人影。
“放!”一個武將用腰刀指著前方人多的方向。隨即又是一陣爆響,一排火銃再次齊|射。硝煙之中,驚慌失措的敵兵,不斷有人中彈倒下。
四面一陣陣銃響此起彼伏,戰(zhàn)場上逐漸混亂起來。誰也不知道,哪一處的叛軍率先開始潰退;大戰(zhàn)剛開始不一會兒,叛軍的潰敗,便沿著蜿蜒的戰(zhàn)線不斷擴散。
明軍右翼陣前有一大片荒地,灌木和雜草在最茂盛的地方有半人高,那里聚集了最多的叛軍人群。后撤的人馬紛紛向那邊涌來。相比有稻田的地方、狹窄的田坎道路以及容易陷進淤泥的水田,人們更愿意從地面比較硬的荒地上潰逃后撤。
荒草地已狼藉不堪,太多的人涌來,已經(jīng)把四處的草叢踏平了。
這時北面的樹林邊上,忽然一道道火焰噴|射,仿佛整片樹林忽然燒起來了一般,明亮的火光刺眼異常。
“轟轟轟!轟……”火焰閃耀之處,幾乎與此同時、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地面也如同地震般地顫抖起來。
剎那間,大量的敵兵倒在草叢里,荒地上一道道塵土騰起。叛軍將士還沒回過神來,一枚枚重達十來斤的鐵球、已在硬土地上彈跳了許多次;等人們看見鐵球在地上滾動時,它們已經(jīng)慢下來了。滾|熱的鐵球甚至點燃了荒草,冒起一陣陣青煙。
“啊啊……”正在驚慌喊叫的、連滾帶爬的人,都只是被嚇到了。那些被鐵球打中的人,大多已血肉模糊,已然不能動彈出聲。
一枚鐵球偏得太遠(yuǎn),飛到了附近的一座村子里。被擊中的一棟瓦房簡直如遭雷劈,炮彈徑直擊穿了兩面竹骨泥糊的土墻,屋頂立刻土崩瓦解,塵土騰空而起。
潰亂在叛軍涌動的地區(qū),迅速向縱深蔓延。一些本來就隊列松散的人馬,此時簡直無法再分清建制。而北邊的明軍步兵,已經(jīng)陸續(xù)出現(xiàn)了許多縱隊,槍盾兵、火銃兵跑步前進,開始追擊潰逃到火銃射程之外的敗軍。
漢王炮一輪齊射之后,一些騎兵也涌出了樹林,林子兩側(cè)的騎兵也慢跑了出來?!皻ⅲⅰ眱礆埖膮群奥暡粩囗懫?,馬蹄轟鳴聲愈來愈大。刀鋒反射著晃眼的亮光,拿著櫻槍的騎兵在拍馬奔跑。
從商江向東延伸的平原上,整個戰(zhàn)場仿佛已沸騰了,到處都是人群奔涌。
這次會戰(zhàn)的形勢變幻得非???,明軍京營將士參與的“伐罪之役”歷次會戰(zhàn)、都沒有這一次如此迅速。剛開戰(zhàn)不久,戰(zhàn)場便如同山崩地裂,叛軍幾乎全線潰敗。
……此役安南軍主將是阮帥,他手下的軍隊、其實大多是自行起|義的各路“義軍”組成。各路首領(lǐng)在清化結(jié)盟,認(rèn)同大越皇帝的號令;平時阮帥能對各部發(fā)號施令,但不能直接管理各軍內(nèi)部的事務(wù)。
而此時前線的突然崩潰,阮帥更是感覺漸漸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控。他還沒有下令撤退,后面還未參戰(zhàn)的人馬、見勢如此嚴(yán)重,已經(jīng)“自發(fā)地”開始向南退兵。
阮帥坐在馬上回頭望南面,見到許多旗幟搖動著、都在向后移動。而前線的情勢早已崩亂,無數(shù)的人正在亂糟糟地在各處潰散奔跑。
“將軍,再不走就危險了!”部下急忙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