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的奏章送達京師之時，距離征日官軍離港的時間、尚不足二月之久。

柔儀殿內(nèi)，朱高煦親自閱讀著、洋洋灑灑不下萬的奏章，他的心情非常好。

（圣上御宇，恩威被于四海，提擎綱要，方圓諸國。都督安南，或妄議于朝野……）圣上統(tǒng)治宇宙，對四方各國恩威并濟，設(shè)計大略方針，讓各國有了規(guī)范和法律。裁撤交趾布政使司設(shè)立都督府時，有的人擅自在朝廷內(nèi)外議論，詬病圣上放棄了土地。

可是安南國的叛亂很快就平息了，同僚們出入安南國，如同在大明國內(nèi)。安南國的經(jīng)驗，為朝廷統(tǒng)治日本國、以及更多的國家，獲得了成功的經(jīng)驗。

幸好有圣上的英明領(lǐng)導(dǎo)，臣盛庸等人只是負責(zé)執(zhí)行、便輕而易舉地迅速擊敗了日軍主力，斬獲俘虜數(shù)萬。豐功偉績都是圣上的，臣有犬馬之勞，心中萬分敬仰。正因聽從圣上的教誨，我軍獲得了決戰(zhàn)的勝利；所以接下來臣等議事，盡心領(lǐng)悟圣上的大略精神，決定迫使日本國求和稱臣，施行法律如安南國。

盛庸在奏章里寫了中軍定下的議和條件。后面又用了很多文字，敘述了博多灣戰(zhàn)役的過程，并且為平安、姚芳、柳升等一干人等請功。

“嘿嘿……”朱高煦高興地失態(tài)笑出聲來，手掌也在額頭上摩挲，無意識地做了些不太穩(wěn)重的瑣碎動作。

等他稍微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侍立在附近的宦官宮女、都在偷看他。不過在宮廷內(nèi)侍們面前，他無須過于注重儀表，宦官宮女們更希望看到皇帝心情好。

這個盛庸，與張輔等大將一樣，并不是純粹的武夫，這些人多年閱歷帝國高層，是有政治見|識的人。然而朱高煦不得不承認，盛庸這馬|屁正能拍到癢|處，讓人十分受用。

當然朱高煦如此高興，主要不是因為吹捧。他掐指一算時間，就能完全明白，盛庸平安等人相當厲害。明軍幾乎是剛到日本國、立刻就把日軍主力蕩平了；戰(zhàn)役前后時間，絕對不超過十天。

朱高煦自認即便御駕親征，也極可能不如盛庸等干得更好，除非有很大的運氣因素。關(guān)鍵是盛庸這等人并不會胡干，還能恰如其分地理解朱高煦的意圖，自然讓朱高煦十分順心。

就在這時，妙錦來到了柔儀殿。她上前行禮罷，便馬上問道：“圣上遇到了甚么喜事？”

朱高煦伸手在臉上一摸，覺得自己剛才沒笑。他接著順手將奏章遞了過去：“盛庸等首戰(zhàn)獲勝了?！?

妙錦稍加猶豫，看了一眼旁邊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王貴，便輕輕拉開奏折細看。

朱高煦轉(zhuǎn)頭看向王貴：“一會兒拿到內(nèi)閣去，再問問六科房謄錄了沒有。若是沒有，便謄抄了分傳六部?！?

王貴躬身道：“奴婢遵旨?！?

妙錦看完了奏章，依拿給了王貴。朱高煦揮手道：“讓貴妃服侍朕，你們都下去罷?！?

“是?！币槐娛虖暮芸焱顺隽巳醿x殿。

妙錦對奏章未予置評，卻留意到了桌面上的一本厚厚的書。她看了朱高煦一眼，得到默許、便拿起書先看封面，上面寫著：源氏物語，紫式部。

翻開書頁、妙錦瞧了一會兒，她抬起頭問道：“圣上還懂日本文字？”

朱高煦搖頭道：“看不懂。里面夾著許多漢字，連猜帶蒙，能大概明白部分內(nèi)容?！?

妙錦露出微笑，接著又有點困惑。畢竟朱高煦如果有興致，可以找人翻譯之后，閱讀更加容易。

朱高煦指著那本書道：“在這些書問世以前，日本國的書面記錄、包括公文史書，只能用漢語文文。后來日本人通過文學(xué)，向本國人普及了日語的書面表達方式。

咱們可以從日本國的建筑、服飾、文字、宗教等諸多方面，感受到華夏文明的痕跡；但是日本文明，實際上已經(jīng)發(fā)展得完全獨立了。

相比之下，朝鮮國、安南國也受華夏文明影響，但他們至今沒有普及的準確書面文字，正式文書只能用漢語。”

妙錦輕輕點頭。

朱高煦便道：“如果將來朝廷欲開疆辟土、擴大國土，從難易程度上看，安南國和朝鮮國，應(yīng)該更容易被同化。文化這種東西不能吃不能穿，可一個種族要是沒有這些，文明便容易喪失自我認同、容易被消滅。

而有了自主文化的地區(qū)，咱們除非不計代價除掉所有人口，否則要將成熟文明、忽然納入統(tǒng)治，麻煩定會層出不窮?！?

妙錦道：“圣上看待諸事，著實與眾不同。我得再編一本書，名字就叫，大明武德皇帝起居記?！?

“挺好，將來可以給繼任者讀?！敝旄哽阈Φ?。

妙錦恍然道：“臣妾還未恭賀圣上。昔日元軍征討日本，未能成功。圣上今日之功，必可彪炳青史?！?

“虛名，不過是浮云罷了?！敝旄哽愕卣f道。

他尋思了一會兒，又道：“說到文字，漢字的表意準確豐富，但對于初學(xué)識字者太難了，對文明的擴張速度不利。咱們應(yīng)該趁早引入更簡單的字母拼音輔助，強化文明的擴張性；這東西還對蒙學(xué)有用，可以提高庶民的識字率，為開民智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