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人贈予何福家的珠寶禮物、早被送到了大明京師。而送禮的韃靼人,也與哈密國人馬一道,返回了數(shù)千里之外的哈密國王城(明朝稱之哈密衛(wèi))。
哈密國的統(tǒng)治者、王城的居民,大多都是蒙古人。但短短數(shù)十年間,這些蒙古人的生活、已與北方草原的蒙古部落差別很大。
連阿莎麗這個、只有一半蒙古人血統(tǒng)的人,也覺得哈密人不太像蒙古人了。
阿莎麗是“蒙古國樞密院”的知院阿魯臺的妹妹,屬于阿蘇特部族。而阿蘇特人原來是波斯人,首領(lǐng)與蒙古科爾沁部落聯(lián)姻,所以阿莎麗和其兄阿魯臺、大概有一半科爾沁蒙古人的血統(tǒng)。
然而這些哈密人,除了長了一張蒙古人的臉,大多已放棄了游牧的習(xí)俗。他們在固定的地方畜牧,還會在河流邊和綠洲上種植麥子,變得就像農(nóng)夫一樣。每日進獻給阿莎麗的膳食,主食就是麥面烤的餅。
阿莎麗等人住的地方、也不是帳篷,而是一座土木建造的圓頂房子。此時她就正吃著烤餅、奶茶、烤肉,還有好幾盤子味道非常甜的瓜果。
這時,“蒙古國丞相”脫火赤走進來了。阿莎麗立刻從氈毛地毯上站起來,邀請脫火赤來吃東西。
脫火赤也不客氣,盤腿在桌案前坐下來,伸手就去抓烤羊肉。他從懷里掏出一把刀,在袖子上來回擦了一下,便去戳面前的羊肉,并開口用蒙古話道:“去寧夏的使者回來了。”
阿莎麗問道:“漢人怎么說?”
脫火赤哼了一聲:“財貨收了,事情不辦。”
阿莎麗冷冷道:“那些滿口謊的漢人,一向都很狡猾?!?
脫火赤不置可否,猶自說道:“朱棣的次子當明國皇帝之前,把他們都打怕了,那些明國大將像狗一樣聽話。”
他頓了頓,又道,“何福稱,要聽明國朝廷的意思。只要朱二皇帝允許他幫助我們,何福就派河西走廊的衛(wèi)所兵來迎接,否則愛莫能助。其實此人權(quán)力挺大的,除了是寧夏府總兵官,還能節(jié)制西北各衛(wèi)的軍事?!?
阿莎麗輕輕搖了搖頭,問道:“朱二會同意幫助我們嗎,明國人不是一直恨我們?”
脫火赤道:“明國朝政比哈密國復(fù)雜多了,漢人更不像我們一樣直率,只要有好處、有面子,他們不會管仇恨或恩情。阿魯臺知院會想辦法,與明國周旋,全力營救我們?!?
阿莎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甚么地方有點不對,便脫口問道:“長兄怎能知道,我有了大汗(本雅里失汗)的兒子?”
脫火赤愣了一下,隨后便用刀子挑起肉,默默地吃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才說:“自大汗陷于瓦刺人之手,汗妃與大汗相處日久,阿魯臺應(yīng)能猜到。”
阿莎麗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丞相:“大汗與我尚無成婚大禮,說起來我還不算是汗妃。阿蘇特人的習(xí)俗,大多與蒙古諸部無異,但男女之妨,仍很不相同。而且長兄了解我的性子,我本不是輕浮之人?!?
她停頓了一下,一邊低頭尋思,一邊喃喃道,“我們對哈密國的人,也保密沒有告知。光憑猜測,長兄怎能確定此事?”
脫火赤道:“阿魯臺有辦法知道,事關(guān)機密,汗妃不必多問?!?
阿莎麗有些不高興道:“有甚么事我不能知道的?”
脫火赤不答,阿莎麗只好作罷。她畢竟是個女人,脫火赤實際是這里的韃靼殘部首領(lǐng)。她改變了態(tài)度,好問道:“丞相吃飽了?”
“晚上吃好的?!泵摶鸪嗍掌鸬蹲樱Φ?,“肅王脫脫(大明朝封忠順王)今晚賜宴,一定比這些肉烤得好,哈!肅王在這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但他們都越來越軟弱了?!?
脫火赤說罷起身告辭。
阿莎麗送他出門,院子里有個卷發(fā)女奴,正在看著兩個孩兒玩耍。大的是個七八歲的女孩兒,小的男孩才三四歲。阿莎麗的目光一直關(guān)注著那男孩兒,眼神愈發(fā)復(fù)雜。她漸漸有些走神,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回響起的往事、再次涌入了她的心頭。
“屋里還有些食物,你帶著你的孩子們,進來吃罷?!卑⑸惢剡^神來,向院子里的女奴招呼道。
女奴高興地向這邊快步走來,彎腰道:“感謝主人賞賜。”
到了太陽快下山的時候,肅王孛兒只斤·脫脫果然派官屬前來,接阿薩里去王宮參加生辰晚宴。阿薩里也備了一些禮物,便上了車出門。
瓦刺人撤軍之后,哈密城里的人們都變得更加熱情了。王宮大廳內(nèi)外一片熱鬧,入夜后氣溫迅速下涼,但無數(shù)的火把、篝火,讓人感覺空氣依舊火熱。到處都響著節(jié)奏歡快的鼓聲,男女圍著篝火載歌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