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鶴直接將大刀甩了出去:“放你爺爺?shù)牡叮 ?
秦斯夷伸出手指,夾住了這根本沒什么攻擊性的飛刀,擰眉道:“我爺爺也是你爺爺。”
“那放你兒子的刀?。?!”
“……我沒有兒子?!?
“那放誰的刀?”
“放我愛人的刀?!?
一身黃衣的魔道宮大管事戚珞正坐在山頂?shù)膶m殿之中,對山下這兩個莫名其妙的護法置若罔聞。屢屢有魔修上來稟報,一個人說“左護法把某宮殿打碎了”,一個人說“右護法為了不傷害左護法,一直往山上跑”。
至此,戚珞才一拍桌子,化神初期的威壓瞬間溢了出去,秀眉一蹙,聲徹天地:“宮主才出外五天,你們便鬧成這般模樣!云香雖說頑劣,卻也不可能出事,她已經(jīng)有合體期修為,秦歸鶴,你不要借題發(fā)揮。秦斯夷,你再說一遍,云香是去哪里了?”
秦斯夷一手摟住弟弟的腰身,一手拿著大刀,抬首轉(zhuǎn)向?qū)m殿的位置,道:“岑州。”
天空中,洛漸清聞微愣,最后竟然忍不住地輕笑出聲。
——重來一遍,魔道宮還是魔道宮,云香還是去了岑州。
未曾見到摯友,洛漸清雖說遺憾,卻也沒有太過著急。
魔千秋在八百多年前便晉階化神,如今早已是化神中期的修為。他的人生還有兩千年,大限離他很遙遠,便是飛升成仙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至少魔千秋還活著。
洛漸清接下來去的便是妖境。
三萬年前,六十四妖尊并沒有隕落,甚至如今,不僅僅是神獸,連妖族也可以飛升。雖說六十四妖尊中,只有二十多位妖尊成功飛升,但是人族與妖族的關(guān)系并沒有那般緊張,只是偶爾會因為爭搶資源而發(fā)生一些局部戰(zhàn)爭。
此時的妖族中,光是天階妖尊便是四十多位,洛漸清走在森冷的妖境里,沒有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他走過了第十三海,一路往前,走到了妖境深處,沒有看到獨絕天老,卻在走到第二海的時候,于一塊石碑前停住了腳步。
這座石碑叫做《獨絕長生碑》。
洛漸清沉默地看著這塊石碑,許久,才抬起腳步,離開了這里。
三萬年前,蒼若妖尊沒有指點,神獸的氣息沒有沾染上這塊石碑,于是石碑還是石碑,永遠不可能成為妖獸,更不提妖尊。
現(xiàn)在的妖境里,有一些古老的妖尊洛漸清還認識。蒼若、紫頌、鳴伽等幾位妖尊都在過去的三萬年里,陸續(xù)成仙,還有一些妖尊無法成仙,但也暫時沒有隕落,還剩下不到一萬年的壽命。
離開妖境的時候,洛漸清路過了第一海,他思索一瞬,轉(zhuǎn)步去了龍島。
龍島曾經(jīng)是蒼若妖尊的家,后來成了晉離的家。
洛漸清原本只是想遠遠地看上一眼,誰料他還未曾靠近,便聽到一陣陣爆炸的聲音從龍島附近傳來。當他一靠近,卻見滔天魔氣充斥在這座鳥語花香的龍島之上,一個美艷至極的紅衣魔尊揮舞長鞭,倏地便將那白色的巨龍拉了過來,聲音冰冷地嗤笑道:“明天要是還有什么你父親你母親的老朋友借著探望你的名頭來這里,本尊就沖去妖境,大開殺戒,你信不信?”
白龍身上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間變?yōu)橐粋€清雅矜貴的藍衣妖尊。
見狀,紅衣魔尊轉(zhuǎn)身便想離開,后者卻忽然從他的身后摟住了他,聲音輕柔溫潤,仿佛泉水撞擊山石:“不理他們,好不好,千秋?!?
“啪——”
一鞭子甩上了對方的臉頰,聲音雖響,卻只是擦斷了幾根發(fā)絲,而沒有真正傷害這張俊雅清貴的臉。
魔千秋挑起一眉,用鞭柄勾起了晉離的下顎,道:“那你過幾日,得陪我去找他?!?
晉離猶豫地蹙了眉,最后還是點頭。
遠處藏匿身形的洛漸清:“……”
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洛漸清一路從妖境第一海逃到了太華山。他下意識地就沖入了太華山,往著玉霄峰而去。
即使過了數(shù)日,那一幕給洛漸清帶來的沖擊也太大了。
他雖然在極北之地的時候就知道,晉離的心臟不知道為何,竟然在魔千秋的胸膛里。而晉離的胸口處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物,只有一顆妖丹,維系著他的氣息。因此,晉離修為大跌,甚至斷了神獸可以成仙的希望。
可是為什么,重來一遍,晉離的心臟還在魔千秋的胸膛里,為什么他們……
竟然成了那種關(guān)系!
洛漸清倏地覺得在上一遍時,自己或許太匆忙,沒有觀察到什么東西。他驚慌失措地沖入了玉霄峰中,一路沖過了幾十個禁制,幾乎踉蹌地穿過了竹林,剛剛一抬首,便見到兩件淡雅別致的竹屋和……一個正站在竹屋前,垂眸望他的白衣尊者。
雙眼微微睜大,洛漸清的心中仿佛有一只打鼓在咚咚地敲響,他怔愣地站在竹林掩映之間,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這幅場景,他在過去的這些年里,他曾經(jīng)見過無數(shù)遍。
那時他拎著李修晨去夢煞之地,每遇到一個夢煞幻境,便會遇見這個場景。這個人在幻境中,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一遍遍地擁抱著他,一遍遍地將炙熱的溫度傳遞給他。
但都只是幻境。
可現(xiàn)在……
“漸清?!?
清冷淡漠的聲音在玉霄峰上輕輕響起,洛漸清身子僵硬地抬起了頭,只見那雙細長透澈的鳳眸里正倒映著一個不知所措的自己。他不再沉著冷靜,他開始慌張,他甚至開始害怕。
洛漸清回憶著自己以前與玄靈子相處的情形,他顫抖著行了一禮,心中被酸澀充盈,但臉上卻做著恭敬的模樣,認真說道:“師父,弟子……回來了。弟子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思考,想先回屋,明日再向您述說這次外出歷練的事情。”
洛漸清腳尖一點,迫不及待地便往自己的竹屋而去。
他忽然明白,就算這一切都重新開始,就算九蓮、墨青、蒼若他們都擁有了極好的結(jié)局,就算這世上天道已經(jīng)重新再是天道,甚至妖獸也可以成仙。
可那些人卻已然不是那些人。
墨秋是墨家嫡系的子弟,而魔千秋卻已經(jīng)不會認識他了。
他與玄靈子……也只是師徒而已,他不知道玄靈子是否還會喜歡他,但是只要還是這個人的徒弟,他便心滿意足。
只要那些人都過得很好,他便別無所求。
但是就在洛漸清即將飛入竹屋的那一刻,他的手卻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洛漸清驚詫地轉(zhuǎn)首看去,手臂卻被人倏地往前一拉,突然跌進了一個懷里。清雅的蓮花香味在鼻間徜徉,洛漸清身體顫抖,不敢動彈,可是那個人的手卻輕輕攬住了他的腰身,溫柔的聲音近乎寵溺,在他的耳邊低聲地說道——
“漸清,我回來了。”
洛漸清倏地睜大雙眼,抬首往這人看去。只見玄靈子仍舊是那般淡然的表情,可是一雙眸子卻柔和繾綣,沉浸著濃郁的感情,幾乎是一眼洛漸清便知道了:這仍舊是他的無音!
再也不管到底為什么玄靈子會記得那些,洛漸清緊緊地擁住了對方,沙啞著說道:“師父。”這兩個字落下時,青年已經(jīng)尾音微顫,似乎帶了點哭音。
玄靈子憐惜地吻上了洛漸清的臉龐,每一個吻都仿佛羽毛般輕柔,好像在對待世上最重要的珍寶。洛漸清微斂著眸子,任對方這般親吻,當玄靈子快吻上那張嘴唇時,他慢慢停了動作,低首看向洛漸清。
洛漸清也抬首看他。
只是一眼,卻仿佛萬年。
洛漸清一把拉住了玄靈子的脖子,不管不顧地便要親上去,卻聽這一刻,太華山底響起了一道傲慢狂妄的聲音:“太華山的洛漸清,人呢?本尊來看你了,還不給本尊下來!”
洛漸清身子一僵,腦中倏地閃過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玄靈子卻將他擁得更緊了一分,道:“不要理他?!?
洛漸清不假思索地說道:“可他是魔千秋,他怎么會來這里,他為什么要那樣叫我,難道他和你一樣……唔……”
炙熱滾燙的吻封住了洛漸清的話,玄靈子雙臂用力,將心愛的人擁入懷中,仿佛要將他嵌入血肉里。洛漸清從起初的微怔到后來的配合,他亦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這個吻中,用緊貼在一起的溫度,填補自己心中的空洞。
玉霄峰下,魔千秋喊了幾聲,都沒等到山上人的回應,反而等到了太華山的一些修士。
而玉霄峰上,一對師徒卻緊緊擁在一起,親吻著便到了竹屋里,不再過問外界的任何事。
晴朗無云的天空中,一本厚厚的書從云霄之中墜落而下,似乎要砸到玉霄峰上。然而這本書卻只是飛了一半,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絞殺成了碎片。那股力量安靜地回歸天道,那本書的碎片卻被狂風席卷,成了齏粉,再也不見。
《求仙》?
只羨鴛鴦不羨仙。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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