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紗下卻不是男人的身體,而是黑色的狐身。
隋憐模糊的頭腦忽然變得清醒。
不對,她在乾清宮的龍床上也見過君長玨的狐身,他的狐毛是妖冶熱烈的紅色,灼灼如烈日當(dāng)空。
皇帝在御花園的時候,你可以接近他。
但只有在白天,御花園才存在。
隋憐徹底醒了過來,擺脫了那道聲音的控制。
眼前的幻象也隨之消失,她又看見了那名身形佝僂的老太監(jiān),提著光芒慘淡的燈籠,緩慢地朝前走著。
這一次,隋憐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身后,不敢落下半步。
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得腿都酸了,才回到了隋答應(yīng)的住處疏影院。
屋里漆黑一片,那個伺候隋答應(yīng)的小宮女桑榆也不知去哪兒了,隋憐摸著黑自己找到蠟燈點燃,在床邊坐了下來。
然后,她端詳起了這間屋子。
屋里有張榆木架子床,床邊有張褪了漆的案幾,上面擺著許多瓶瓶罐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她在隋答應(yīng)的記憶里也沒見過這些東西。
再往外望去,房間里的陳設(shè)只有寥寥幾件,看著都有些年頭了,顯然是隋答應(yīng)的地位低下,在宮里根本沒人在意,所以連她住的地方都這么破舊寒酸。
唯一顯眼之處是靠北擺放的梳妝臺,臺上放著一個妝奩盒,隋憐盯著盒面上朱漆的海棠看了半晌,正思考著自己的處境。
忽然,她身后傳來了細(xì)微的窸窣聲。
隋憐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她端著燭臺站起身,環(huán)視著整間臥房。
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個遍,都沒找到什么奇怪的,能發(fā)出聲響的東西。
最后,隋憐的目光落在了繡床之下。
幾乎在所有的恐怖故事中,晚上的床底都是最容易出問題的地方。
她可以選擇不去看,假裝沒聽見剛才的聲音。
但讓她在明知床底藏了東西的情況下入睡,她實在做不到。
猶豫過后,隋憐鼓足勇氣蹲下身,把手里的蠟燭照進(jìn)床底。
床底一片黑沉,就像是一張默默張開的黑色怪嘴,完全吞噬了搖曳的燭火。
無論隋憐怎么嘗試,都無法讓燭光照進(jìn)去半分。
如此蹊蹺,反而說明床底一定藏著什么東西。
隋憐雖然害怕,但還是拔掉了頭上的簪子,然后右手緊攥著簪子,緩緩伸進(jìn)了床底。
簪子也確實碰到了什么。
與此同時,黑暗中有什么冰冷的東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隋憐驚叫著要掙開這東西,卻被抓得更緊。
床底傳來一聲嬌俏的輕笑。
“小主,是奴婢啊,你的簪子刺進(jìn)奴婢的手了,奴婢好痛?!?
燭火忽然能照進(jìn)床底了。
隋憐頭皮發(fā)麻,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姑娘像是人形蜥蜴般,動作靈敏地扭動著瘦弱的身子,一點點把她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伸出了床底。
這個在隋答應(yīng)的記憶里出現(xiàn)過的小宮女桑榆,此時仍然是平平無奇的相貌,但她的黑眼珠相比白天的時候卻大得過分了,正在直勾勾地盯著隋憐。
隋憐被盯得毛骨悚然,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桑榆一直都在這間屋子里,躲在黑暗中的床底下,偷偷地窺視著她!
桑榆眨了眨眼,嘴角夸張地勾起,對著隋憐露出一個像是討好諂媚,卻又因為眼里掩不住的惡毒,而顯得無比古怪的笑容:
“小主,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床底找什么呢?”
黑天后的桑榆被鬼上了身,但不要讓她發(fā)覺,你知道她是鬼。
隋憐咳嗽了一聲,努力做出鎮(zhèn)定的表情:“我的墜子掉到床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