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憐努力抬起眼,透過豐厚濃密的狐毛往外看。
君長玨仍然背對著她,后背也仍舊挺拔,只是他握在欄桿上的手透露出了些許不自然。
不,不是些許。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走出水榭時(shí),隋憐的腿都在發(fā)軟,腳步輕浮。
不管睜眼閉眼,她滿腦子都是君長玨那一團(tuán)火紅色的狐貍尾巴。
那玩意兒看著可愛,卻實(shí)在太可惡。
隋憐暗自咬牙,以后她再也不喜歡毛茸茸的東西了。
唉,但她命苦,就是不喜歡也得伺候著,誰讓規(guī)則說了,這條尾巴是君長玨渾身上下最好說話的地方。
忽然,迎面走來一群女人。
姹紫嫣紅,環(huán)肥燕瘦,每一位都是嬌艷奪目的美人。
她們用扇子掩著嘴,伴隨著陣陣嬌笑聲,當(dāng)面就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了隋憐:
“喲,這位妹妹看著好面生啊?!?
“姐姐你不認(rèn)得她了?她就是那個(gè)入宮半年都沒侍過一次寢的隋答應(yīng)啊?!?
“你還不知道吧,就在昨夜,陛下翻牌子恰好翻到了她,她如今已經(jīng)侍過寢了?!?
走在最前面的柳妃云鬢高聳,一雙柳葉眼輕輕挑起,向隋憐瞥來嫵媚又凌厲的一眼。
隋憐被看得心里一顫。
這眼神真兇,比她屋子里的鬼臉,枯井里的黑狗加起來都要可怕,壓得她都喘不過氣了。
她趕緊矮身屈膝,向女子行禮:“婢妾見過柳妃娘娘?!?
柳妃的地位僅次于皇后,也是后宮出了名的不好惹。
平日里柳妃是高傲自矜的性子,滿心思都是如何討好皇帝,似乎根本就不屑于去為難沒她受寵的女人。
但若有誰礙了她的眼,就會(huì)領(lǐng)教到柳妃背地里陰人的手段有多厲害。
隋憐從隋答應(yīng)的記憶中看到,一位貴人因?yàn)樽允衙烂苍趯m宴上搶了柳妃的風(fēng)頭,沒過多久就起了滿臉爛瘡,容貌盡毀。
她哭著控訴這是柳妃害的,卻反過來被證實(shí)是她自己為了爭寵,往臉上抹了不干凈的東西。
這位貴人不僅沒能把柳妃拖下水,還因?yàn)橛|犯了宮規(guī)被送進(jìn)冷宮。
入了冷宮沒幾日,她就瘋了,整日嘴里嘟囔著,我是沒人要的丑八怪,是這天底下最賤的女人。
由此可見,這位柳妃娘娘的手段有多陰毒狠辣。
柳妃居高臨下地望著半跪的隋憐,眼眸中的冷光一閃而過,淡淡道:
“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你的臉?!?
隋憐心道不好,這話聽著不像是只要看她的臉,倒像是要讓她像先前那位貴人那般毀容似的。
暗中有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形成了一只看不見的手,將她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來。
“雖說你身份低微,這張臉生得倒還不錯(cuò)?!?
柳妃說不出是在譏諷,還是夸贊般地輕笑著,涂著蔻丹的長指甲撫上了隋憐的面頰。
她的手指細(xì)長好看,就連指甲的形狀都分外精致,隋憐卻覺得有毒蛇在自己臉上爬。
“花一樣的年紀(jì),皮膚嫩得像能掐出水一樣?!?
柳妃聲音嬌媚,聽不出分毫妒意,“也怪不得陛下憐愛,昨夜剛剛侍寢,今日又召你到身邊伺候。本宮之前怎么就沒留意到你呢?”
柳妃的神色淡然自若,隋憐卻從她眼底瞥見了陰沉的憎意。
隨即,她的眼瞳變得豎直,瞇成了一條詭異的綠縫。
也就在這時(shí),君長玨挑起紗帳走到橋上,遠(yuǎn)遠(yuǎn)朝這邊看來。
柳妃的眼睛立即恢復(fù)如常,她笑著親自把隋憐扶了起來,“既然得了陛下青睞,你日后可要小心服侍才是?!?
說完她就松開隋憐,向橋上的君長玨迎了過去。
其他的嬪妃也跟了過去,只是在路過隋憐身邊時(shí),紛紛朝她投來不善的目光。
有些還知道收斂一下眼中的惡意,有幾位的目光卻陰毒入骨。
而當(dāng)她們走到君長玨面前時(shí),又都變得柔情似水,溫良無害。
這就是妖鬼變臉的功夫,她一個(gè)人類居然要和這些美貌的怪物爭寵,勝算有幾分?
御花園的日光明媚到近乎刺眼,隋憐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她回頭望了眼,橋上的君長玨被鶯鶯燕燕環(huán)繞著,他本人卻如同盛放在彼岸的曼殊沙華,美艷無匹。
被君長玨這么一襯,這些本來活色生香的妃子們倒是黯然失色了起來。
就連嬌媚妖嬈的柳妃,在他面前都顯得平凡了。
越美麗的越危險(xiǎn)。
隋憐心里生出一種直覺,君長玨才是這個(gè)后宮最危險(xiǎn)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