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長玨笑著問他,“容愛卿現(xiàn)在如何作想,可是覺得不認識你的愛妻了?”
容國公面如死灰,沉默了半晌才啞聲道:
“稟陛下,臣并不打算為臣妻脫罪,對婕妤娘娘險些墜空之事,容家也不會推脫罪責?!?
“但臣妻她本不該,本不該是這樣的……”
“這里面一定有隱情,夫人她并不是如此惡毒之人啊,她定是被奸人所騙才走上了這邪門歪道,做出的事也絕非事出自她本心。臣愿意替她擔罪受罰,還望陛下成全!”
說罷,他俯身磕頭,姿態(tài)卑恭。
旁邊的親衛(wèi)看著都有些對他改觀了。
容世衡可是堂堂國公爺,身份何等尊貴,卻為了陳氏這個瘋婆娘做到這份地步,倒也算是個男人。
隋憐卻只覺得他虛偽。
他的話看似是在保護陳氏,實則卻是替陳氏認了罪。
那看似情深義重的話語明擺著是在告訴君長玨,陳氏對她所做之事與他和容家無關(guān),都是陳氏一人所為。
什么要替陳氏承擔罪責,容國公哪里是真心要為發(fā)妻受罰,他分明是吃準了君長玨不會對陳氏手軟才故意這么說。
隋憐朝著陳氏看去,瞧見剛才還瘋癲狂躁的陳氏,此時眼里居然恢復了三分清醒。
就在容國公說這些話時,陳氏終于安靜了下來,不再嘶吼,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陳氏的眼神里分明透著萬念俱灰的麻木。
就是這一刻,隋憐忽然明白過來,其實陳氏早就看清了容國公對她的情意有多虛假。
一個男人到底是愛還是不愛,他騙得過世人,唯獨騙不過自己的枕邊人。
只是這個可悲的婦人為了臉面和尊嚴,也為了維持住她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始終不肯承認事實,自欺欺人倉皇度日,在人前處處表現(xiàn)得和夫君恩愛甚篤。
身為世家宗婦,卻活得謊話連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隋憐并不同情陳氏,但她打算抓住這個陳氏恢復了些許意識的時刻,從她的嘴里撬出更多東西。
“國公夫人,其實你說得很對,確實有人要陷害你?!?
眼看著一切就要塵埃落定時,隋憐陡然開口。
她一步步走到跪在殿下的陳氏身前,俯下身盯著陳氏的眼睛,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
“三尸蟲是你養(yǎng)的沒錯,這件事你無從抵賴?!?
“你也確實想利用它讓我摔下登天梯,但這之后的事,就通通不受你控制了?!?
“還有你剛才在大殿上忽然發(fā)瘋沖撞陛下,狀若惡鬼般撕咬你的夫君,這都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你用三尸蟲操縱我的父親,讓他忘了理智陷入癲狂一般,剛才也有人在偷著操縱你。”
聞,陳氏面露痛苦,她捂住腦袋用力搖著頭,像是要把不屬于她的東西甩出去。
隋憐繼續(xù)說下去:
“國公夫人,你高貴了半生,可你苦苦撐了半生的顏面,全都因為你方才的失禮丟盡了?!?
“你心里當真就沒有不甘嗎?”
“你就不想讓那個操控你的人現(xiàn)身,看看對方到底是誰嗎?”
在陳氏耳里,隋憐的語宛如珠玉之音,令她昏沉混亂的心緒漸漸變得清晰。
她好似被無數(shù)只鬼手拉扯翻攪的頭顱,也終于減緩了那要命的痛感。
“我,救救我——”
她看著隋憐的眼里翻涌著滾滾黑氣,它們終于藏不住了,朝著近在咫尺的隋憐撲去。
三尸蟲無形無貌,最多也只會在附身后在宿主的腦海中變成對方的面容,生出心魔來蠱惑其神智。
可這些黑氣映在隋憐眼里時,卻赫然變作了一尊慈眉善目的觀音像。
這次的觀音像不是木雕,也非石像。
黑玉雕刻而成的觀音抬起狹長的眼眸,眼含笑意地凝視著隋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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