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川揭開了那草席。
草席裹著的男子,年逾五十,一臉風(fēng)霜,渾身僵硬、死了約有三五日了。
跟他剛才看到柳葉卻有幾分相像……
但,云清川疑心未消,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他翻開了男人的手掌,看到他手上密布的厚繭時,瞳孔微縮。
按照絮兒的說法,這對姐妹生在京郊、鄉(xiāng)下長大,父親是種地做粗活的老農(nóng),那么他平時一定經(jīng)常使用農(nóng)具,手上的繭子、應(yīng)該是集中在掌心處。
眼前死者的情況,卻并非如此。
他的老繭、以指腹、虎口的位置居多。
說明在世時,他頻繁使用的工具,并非普通的農(nóng)具,而應(yīng)該是箭矢、長槍之流,才會留下這樣的老繭。
眼前的死者,并未老農(nóng),而是武夫!
想到這,云清川眸底的冷芒驟然幽深。
誰?
刻意將這對姐妹送到云府,背后有什么圖謀?他和絮兒……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讓他們圖謀的!
云清川眸光不定,俯身,替男子將那草席蓋上。
背后之人再多算計,也總會露出馬腳的。
他需要按兵不動,決不能打草驚蛇,這樣才能在關(guān)鍵時刻,將那幕后黑手揪出。
……
次日一早。
云清絮剛起床,便看到柳葉已在外面張羅齊備早膳了。
柳葉邁著小步,端著百合粥放在餐桌上后,對云清絮招手笑道。
“小姐,早膳已做好了,快來用餐吧?!?
廊下的桌子上擺滿了吃食。
巴掌那么大的餡香肉滿的包子、隨意清炒的幾味爽口時蔬素菜、滾得軟爛的百合玉梨粥、新鮮出爐的油餅,還有兩碗冒著熱氣的羊雜湯,在空氣中氤氳出食物特有的清香,勾人食指大動。
云清絮兩輩子都不曾享受過這種飯來張口的待遇,急忙走過去,替柳葉拿過那筷子,擺在飯碗前,語氣種,又是無奈、又是苦笑、又有些心疼。
“這么一大桌,你做多久了?不會卯時就起來準(zhǔn)備了吧?”
“昨夜帶你們回來,是因為當(dāng)時情況特殊,我怎會真的把你們當(dāng)婢女使喚?”
“你們?nèi)魺o處可去,便在府中安生待著,我們當(dāng)一家人那般相處?!?
“若想出去自立門戶,這五十兩銀子便當(dāng)作欠款,你們還是自由身,可以自己出去……”
云清絮話還沒說完,一旁未睡醒的月牙瞪圓了眼,話中帶著哭腔。
“小姐,你是不要我們了嗎?”
她眼中蓄著淚水。
王爺說了,若她們在云府留不下來,不能討得云清絮的開心,那這條命也不必留著了,一根繩子吊死了事……
“小姐,您既買下了奴婢和姐姐,那我們便是您的人了,您若趕我們走,我們能去哪兒啊……”
“求求您了,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云清絮看著哭啼的月牙,心疼不已,急忙將她扶起來。
她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
柳葉見狀,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眉眼之中,盡是哀戚。
“小姐,公子才學(xué)高盛、才華八斗,此次秋闈必中,將來開府做了老爺,手底下必然需要伺候的仆從,來為公子奔走、照看宅院?!?
“便是看在公子的面上,您也得留下我們姐妹二人啊……”
從屋子里出來的云清川,聽到這柳葉的論,眼底浸過一抹冷意。
下人必定是要預(yù)備的。
可他只會讓身家清白的人當(dāng)自己的心腹。
這姐妹倆身份不明、還一個比一個能演,都快趕上京城戲班子里的名角了,他怎會用她們?
如今留著,不過是為了迷惑她們背后之人罷了……
云清川收斂眸中的情緒,溫聲開口,結(jié)束了這場混亂。
“既想留下,那就好好陪著清絮、手腳勤快一些。每個月十五,會給你們發(fā)三兩的月俸銀子,供你們花銷嚼用?!?
“若攢夠了錢,想拿回自己的賣身契,到時候同清絮說一聲便是,我們不會強留。”
“若不想離開云府,那就老老實實的,別總哭哭啼啼、動不動就下跪威脅,今日便罷了,若再有下次……”
說到后面,隱帶威脅。
柳葉眼底的慌亂之色一閃而過。
本以為,兄妹倆的脾性相似,沒想到眾人口中溫和有禮的云舉人,竟有這般冷冽、不好拿捏的一面。
柳葉心中一凜,面色也端正下來,“公子放心,奴婢和妹妹定然仔細伺候小姐,絕不會有二心!”
云清川這才收斂了眸中冷意,看向餐桌的方向。
“好了,都快凈手用餐吧?!?
……
用膳時,云清絮頻頻抬眸看向自己的兄長。
她了解他,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心腸極軟,輕易不會對人冷臉,更不會如剛才那般厲聲喝斥。
變化這么大,是因為心情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