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看著兄長冷硬堅毅的側臉,看著他眼瞼下的淡淡黑青之色,眼底一酸,險些要落淚。
秋季總容易傷懷。
更何況是在雨天。
這么多年,她跟在兄長身邊,看著他十年寒窗熬成雪,兩袖清風只有書,熬空了歲月,熬壞了雙眼,從那苦冷的縣學,一步步走到今天,終于來到天子腳下,等待著臨門一腳,踏入了鯉魚躍龍門的池子里。
這條路,兄長走的太難了。
前世,她貪圖王府的那點名利富貴,懷著身孕被困在王府,秋闈那天磕破了頭,也沒辦法來送兄長一程。
甚至……還在兄長中了進士之后,害的兄長死無全尸……
兩世的遺憾,今朝,終于能一塊彌補了。
她把點燃的暖爐塞進云清川手中,別開臉,不讓云清川看到她發(fā)紅的雙眸。
只是聲音里,卻難掩哽咽。
“等到了地方,不必急著下車,辰時才開始入考場,外頭風冷雨大的,別吹涼了?!?
“會試要考七天五夜,第三天晚上能回家休息一晚,到時候我跟柳葉會過來接你?!?
“給你裝吃食的那個食盒,是同春樓新出的款式,專門為科舉備著,不僅裝的食物多,食物掏空還能直起來做個擋板?!?
“如今下了雨,正好能擋起來防止雨水噴濺?!?
“我也沒參加過科舉,也不知閱卷的大人都是什么規(guī)矩,但想著,兄長無論會不會,填滿了總不會出事……”
云清川沒有接那暖爐,反而又塞回她手中。
溫聲道,“我火熱,用不著這東西,你自己暖著,省的著涼了?!?
云清絮手摸著那溫熱的暖里,心里有些懊惱。
早知道燒兩個好了。
她有許多要交代云清川的話,云清川自然也不放心她。
看著外頭迷蒙的天色,他聲線溫和,語氣卻不容置疑,“這幾日,無論外頭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必理會。一切等兄長出來再說,知道嗎?”
他怕玄翼和林從鶴賊心不死,見他不在家便騷擾絮兒。
這群京中的權貴們,做起事兒來半點體面和臉面都不顧。
“盡量別出府,有什么事兒,便讓柳葉和月牙去代辦?!?
“耐心等著,兄長出來去南街給你買你最愛的桂花糕?!?
云清絮乖巧的點頭,一一應下。
……
鐺鐺鐺——
鐘聲響了七下后,云清川辭別云清絮,提著貢籃進了入口處排隊。
鴨青色的長衫,雖然厚重,卻并不顯得臃腫。
人潮漸漸將他淹沒,看著他緩緩消散的身影,云清絮不知怎得,心底涌出一種慌亂和不舍來。
搖了搖頭,撇去那點突如其來的心緒。
雨水已停,她抬手伸向半空,只接到了一捧塵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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