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箭被玄翼用身體擋住。
但卻并未要了他的命。
今日鼓樓行刑,他料到羌門那群鼠輩會在暗地里觀察,說不定還會折騰一出刺殺的戲碼,為防意外,出門之前便已在衣服里穿了一身金絲軟甲,護住了心肺和腰腹。
替云清絮擋羽箭,那箭尖雖刺中了他的后背,但在軟甲的保護下,只入肉半寸,并未傷及臟腑。
徒手一拽,便將那箭矢拽了出來。
箭尖上有血,他手上也沾了一把血,可這點血,跟刑臺之上淋漓的鮮血比起來,稀少到可笑。
他看著面罩之下的云清絮,看著她氣若游絲的模樣,雙膝脫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絮兒……”
他嘴唇發(fā)抖,聲音也抖得厲害。
雙手伸過去,想抱住她,卻看到她手臂上被他割下來的肉時,動作僵住,再無挪動半分。
大腦一片空白。
無法思考、無法說話。
那個五歲便死了生母,在王府吃人的后院里傾軋長大,謀活路、殺王妃、掌軍營、奉先帝之名扶持幼主上位、用鐵血震懾朝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生從不知怕字怎么寫的攝政王。
在這泱泱百姓面前,在這刑臺之上,看著心愛的女子被他當場剝了衣服,一寸寸凌遲,如今茍延殘喘九死一生的模樣,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他雙膝跪在冰冷的石臺上,整個人像被抽干了靈魂一樣。
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看著她被另外一個男子從地上抱起來,看著她依偎在他的懷里,抓著那男子的袖子,像個找到家的孩子一樣,徹底閉上眼……
“絮兒!”
從茶樓沖過來的云清川,瘋了一般爬上了刑臺。
他發(fā)冠跑丟了,鞋子少了一只,右袖也斷了一截。
他猩紅著雙目,再無從前半分從容和淡定,踉踉蹌蹌地沖過來,聲嘶力竭地要從李淵懷里將她搶走。
“絮兒!”
“對不起絮兒,我不知那是你……我該死!”
云清川好悔啊。
又悔又恨,恨不得將自己的臉給抽爛。
去茶樓之前,行刑之前,他分明已到了刑臺旁邊,已經(jīng)看見了那將要被行刑的女囚,那身形確實有點眼熟,可他為什么……為什么沒有多留心一眼!
他早該想到的,玄翼這樣的喪心病狂之輩,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早知絮兒會因為玄翼被折磨成這樣生死不如的樣子,他真應(yīng)該在第一次看見玄翼時便一刀捅死玄翼,斷了這一樁孽緣和因果,讓絮兒能一生安穩(wěn)!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不該選在昨夜燒太廟的,不該投靠連雍,不該離開絮兒沒有寸步不離的陪著她……
他自小呵護視若珍寶的妹妹,他唯一的親人,他……
云清川松開了抱住云清絮的手,他眼底帶著視死如歸的瘋狂,他緩緩俯身,撿起被玄翼丟在地上的那把刀。
他舉著那把刀,朝玄翼走過去。
都別活了。
事已至此大家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他要殺了玄翼。
殺了這個畜生!
袖角,被一只虛弱無力的手指拽住。
云清川像被定住一樣,腳上生樁,艱難地轉(zhuǎn)身,看到了女子微啟的蒼白的唇。
“兄長……”
云清絮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