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絮鼻頭驀地一酸,為自己的孩子委屈。
淵兒前世,只吃過一次蟹粉酥。
還是在他父皇壽宴結束之后,從泔水桶里扒出來的。
巴巴地捧著那沾著菜葉的點心,要先喂給她吃,可她當娘的,又怎會咽的下去?
輕輕咬了一點殘渣,便將剩余的蟹粉酥都塞到他的嘴巴里。
鼓囊囊的兩腮,像只魚兒一樣,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沖她撒嬌。
“娘,真的好好吃啊?!?
“淵兒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點心!”
“將來等淵兒讀了書、就了學、有出息有本事了,一定天天讓娘吃上蟹粉酥?!?
……
可她和淵兒都沒有想到。
淵兒竟然對蟹粉過敏。
當晚,淵兒渾身上下,起了一層丘疹一樣的疙瘩,密密麻麻的,慘不忍睹。
從手到腳,從眼睛到下巴,又痛又癢,卻又不敢抓撓,唯恐留疤。
淵兒難受地他在地上打滾,一圈又一圈。
她快心疼死了,一邊用破爛的棉帕蘸著涼水為他緩解,一邊將手腕伸過去,讓他難受了就咬著她的肉,緩解那抓心撓肝的疼。
可淵兒自己的牙齒都咬出血了,卻也不舍得咬她一口。
他說,“娘,淵兒痛了,你就不用痛了?!?
他說,“娘,你給淵兒講故事吧,講你跟淵兒一樣大的時候,是不是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會夜夜哄你入睡……”
他說,“娘,痛著痛著就不痛了呢……”
那一夜,漫長的像地獄。
可那一夜,只是五年間,普普通通的一夜罷了。
五年里,哪一天不是地獄?
可憐她的孩子,兩世了,他的父親都不知道……他蟹粉過敏。
云清絮決然地走進那屋舍內。
……
京中雖未入夏,夏日的喧囂與嘈雜,卻已灌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郊那家名為點絳唇的胭脂鋪子,人潮擁擠,熱鬧至極。
林氏商行因為林婉如的出逃,沒了主心骨,一落千丈。
里頭許多珍稀的胭脂配方,被那些偷奸?;慕橙藗兦那耐赋鰜恚u做了一筆不菲的銀子,拿著銀子溜之大吉。
點絳唇原本就是攝政王府旗下的產業(yè),如今又收購了一批稀罕的配方,用了最上等的原料,匠人研究了數月,最近推出了許多新款。
頗有神效。
不接受預定,不接受上門,若想來買,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販夫走卒,都得定時定點兒的過來門口排隊,一人限購一盒。
王府的產業(yè),自然有這個不仰人鼻息的本事。
眾人再多怨懟,待看到那沿街巡邏全副武裝的禁軍后,也只能將心里的怒意壓下,乖乖拍著隊購買。
唯有一人例外。
就是定了包廂的長姝公主。
她扶著婢女的手,緩緩下了馬車,裙擺層疊如鳳尾,密繡著纏枝牡丹,收窄的袖口,綴滿盤金的扣子,在陽光下,折射出華貴不可攀的金光。
鳳眸淡淡掃過時,屬于皇室公主的威儀與尊貴,風光攝人。
有了公主身份、有了封地、有了公主府、大婚又將至……如今的長姝公主,與從前那個淪落漠北,最后被販賣至青樓的薄命人,判若兩人。
若是云清絮在此,怕是再也叫不出那句蕈月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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