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公完成玄璟淵交代的任務(wù)后,抽空拐去了冬青街。
前些年,他買了個媳婦養(yǎng)在此處。
雖然無法為他生兒育女,但老了到底是個伴。
每回到沐休日,他都會出宮來尋她,說些知心的話,溫存些時候再回宮。
今日出公差,忙里偷閑瞧瞧她,也是情趣,用了些點心后,方依依不舍地離開。
回到宮里,仍念著嬌妻的溫柔小意。
只恨自己不是真男人,不能與嬌妻被翻紅浪滾在一起,好讓她嘗嘗做女人的滋味。
……
直到殿上的玄璟淵問了他三遍他都沒回應(yīng)時,玄璟淵才察覺到異樣來,眉頭微擰,擱下手中的筆墨,背著手,滿目狐疑地走到他的身側(cè)。
“方回?!”
陡然一嗓子乍響在耳邊,嚇得方公公差點兒將魂兒給震出來,猛地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玄璟淵那張俊美如鑄的面容,心里一咯噔,往后踉蹌了兩步,撞在后頭的雕花柱子上,那塞在腰間的荷包掉了出來,銀子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玄璟淵掃了一眼那荷包,初時并不在意,抬手彈了彈方公公那光溜溜的腦門,挑眉道:“這是霍家給的賞銀?”
不待方公公回應(yīng),玄璟淵鳳眸微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你個吃里爬外的東西,宮里領(lǐng)一份俸祿不夠,外頭還要再尋摸些油水出來,怪不得吃了這么肥的身板,原來是兩頭啃的歡實。”
“你如何收拿卡要,朕沒那個精力去管?!?
“只是當差的時候,記得把耳朵支棱起來,別神游天外想著你那媳婦的事兒。”
“若再有下次……”
少年帝王的眼底,暈出戾氣,“這主管的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方公公一聽這話,忙跪在地上,哭喪著臉告饒,“陛下恕罪??!”
他捧著那荷包,一邊抖落一邊往玄璟淵面前遞,“攏共就幾十兩銀子,扔池子里連個響都沒有,那霍夫人非要給,奴才……”
遞到面前時,玄璟淵本想甩開。
方公公看不上這幾十兩銀子,他當皇帝的自然也看不上。
可巴掌快要落到那荷包上時,不知怎得,改掌為抓,猛地抓住那荷包的穗子,不可置信地塞到自己眼前,死死盯著荷包上的繡紋圖案。
云彩,游魚,短詩。
雖然針線有些潦草,但花紋與圖案,與記憶中的那個紋路……
玄璟淵慌慌張張地開始在身上翻找,最后在里衣的夾層處,翻出了那個被洗的發(fā)白的香囊。
這是他從姜敘白身上搶的。
這是娘繡的平安符。
他自搶回來后,日日佩戴在身,多少個不眠的夜里,燭火明滅中,奏折與墨硯交疊重,他翻看經(jīng)史子集學治國之術(shù)學的筋疲力盡的時候,只要看到這平安符,看到屬于娘的痕跡,他便像打了雞血一樣,又有了無窮的動力。
他要做個好皇帝。
他要讓娘的在天之靈看到,她的淵兒,沒有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后院中,他不僅長大了,還成了一國之主。
要肩負天下,要澤披萬民。
……
不知想到什么,玄璟淵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他將那荷包與平安符都攥在掌心,紅的像血一樣的瞳孔,將那些脆弱的眼淚咽下去。
他緩了許久,方才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你說,這荷包是霍夫人給你的?”
方公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可直覺告訴他,他若敢隱瞞一個字,眼前這少年帝王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打了個哆嗦,將在京外宣讀圣諭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摳出來,講的明明白白。
說到那戴著帷帽,看不清身形的云清絮時,忽然聽到對面的帝王,從胸腔之中,溢出一陣轟鳴的慘笑來。
明黃色的龍袍披身,將他本就堅毅的五官,襯得愈發(fā)凜然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