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霍千斛說出那句平安先生腳崴了時,玄翼就黑了臉。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但為什么不能換個理由?
不能是你霍千斛夏日腳癢發(fā)臭,需要盡快回去換鞋嗎?
客棧之事,他很想在絮兒面前邀功,但為了不讓絮兒心生猜忌,只能選擇做好事不留名了。
便罷了,小事一樁。
他不在乎這點兒榮譽,他待絮兒之心,日月可昭。
但一碼歸一碼。
好事沒留名,如今若做了打斷絮兒游玩興致的惡人,豈不是壞了他的形象?
霍千斛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玄翼正在思考說些什么話方能挽回這名譽上的損失時,便看見云清絮眉頭微皺,腳步遲疑,語氣里,帶著一點擔憂。
緩緩道,“這里人確實太多了。”
“先回去吧,找大夫給平安先生看看。”
“逛街事小,先生的身體要緊?!?
玄翼的怒氣頓時像臨閘的洪水一樣,猛地合上閘門,洪水全部縮回去。
眼角,甚至染著一點得意。
果然。
用平安先生這個身份陪在她身邊,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明智的事情。
除此以外,任何身份都在絮兒這里討不了好!
玄翼怒氣消散,看霍千斛的眼神也沒那么冷了。
摸了摸鼻子,正要用眼神命令他時,鼻尖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氣,猛地抬頭看向云清絮的后背。
在她的左手邊,沖過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
那少年一邊撞開人群,一邊朝她的身邊撞去。
云清絮心有所感,猛地轉(zhuǎn)過身來,感受到那鋪面而來的勁風時,面色微變。
許久沒有的妊娠反應,此刻,聞著那血腥氣,忽然有種干嘔的沖動。
這受了傷的沖過來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玄璟淵。
那群死士雖然抓住他了,可背后之人似乎吩咐過了,要捉拿活口,給了他一線生機。
他假裝不敵,實則用藏在鞋底的匕首為自己謀了一條生路,雖然掙脫之時,手臂上中了一刀,雖然血順著小臂往下淌,淌的他整個手臂都因失血而麻木了,他也不敢回頭,而是拼了命的、用盡這輩子積攢的所有力氣,往人群里擠……
看著慌不擇路。實則心有成算,京郊這些城鎮(zhèn)的地圖他都看過,淶水鎮(zhèn)官府的位置,就在這條街的盡頭,與那間最大的攝政王旗下的酒樓,比鄰而居。
他只要闖過人群,只要借用這些密壓壓的百姓做抵擋,只要攔住那群狂追不舍的兇徒,便能沖破今日的死局。
無論是官府,還是攝政王手下的人,都能保他一條活路。
可就在他四下奔逃時,他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在人群中,看到了他此行要找的人。
看到了如意,看到了霍千斛,看到了那馬夫打扮的攝政王,還有……
那摘了帷帽,素著一張臉,與前世的模樣一般無二的娘親。
玄璟淵換了方向。
朝云清絮這邊跑過來,呆呆地看著那熟悉至極的身影,跑著跑著,眼淚忽然就繃不住了。
這么多年了,他孤零零過了這么多年,他熬過了杯弓蛇影的后宮,熬過了皇城里里暗無天日的夜,熬過了知道娘親去世后,那一段哀莫大于心死的、絕望的日子,如今終于……又看到了這個全世界最愛他的人……
也是他最信任、最依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