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修行之時,竟然還會分心,追隨陳平安的視線,望向窗外。這就讓陳平安有些無奈。但一樣可以解釋,因為少不更事,欠缺足夠的磨礪,一樣可以等待曾掖的成長,棋盤上,每一步都慢而無錯,就不用多想勝負了,終究是贏面更大??扇f一老天爺真要人死,那只能是命,就像陳平安對曾掖的說那句話,到了那個時候,只管問心無愧,去怨天尤人。
但是最讓陳平安感慨的一件事,是需要他察覺到了苗頭,不得不把話挑明了,不得不第一次在心性上,悄悄敲打那個心思微動的少年,直白無誤告訴曾掖,雙方只是買賣關(guān)系,不是師徒,陳平安并非他的傳道人和護道人。
要說曾掖秉性不好,絕對不至于,恰恰相反,歷經(jīng)生死劫難之后,對于師父和茅月島依舊抱有,反而是陳平安愿意將其留在身邊的根本理由之一,分量半點不比曾掖的修行根骨、鬼道資質(zhì)輕。
可即便是如此這么一個曾掖,能夠讓陳平安依稀看到自己當年身影的書簡湖少年,細細探究,同樣經(jīng)不起稍稍用力的推敲。
與顧璨性情看似截然相反的曾掖,曾掖接下來的一一行與心路歷程,原本是陳平安要仔細觀察的第四條線。
可是真正事到臨頭,陳平安依舊違背了初衷,還是希望曾掖不要走偏,希望在"自己搶"和"別人給"的尺子兩端之間,找到一個不會心性搖擺、左右搖晃的立身之地。
不過沒關(guān)系,插手的同時,更改了那條脈絡的些許走勢,線還是那條線,稍稍軌跡扭轉(zhuǎn)而已,一樣可以繼續(xù)觀看走向,只是與預期出現(xiàn)了一點偏差而已。
相較于眼前女子的鮮血淋漓,多半只會一條道走到黑,曾掖這條線,少年的人生,還充滿了無數(shù)種可能,猶有向善的機會。
至于曾掖的心田之水,會不會哪天遭遇災厄劫難,結(jié)果從醇善之地,流向針鋒相對的極端自我,陳平安同樣不會勉強。
規(guī)矩之內(nèi),皆是自由,都會也都應該付出各自的代價。
人力終有窮盡時,連顧璨這邊,他陳平安都認輸了,只能在止殺止錯的前提上,與顧璨都做了相對徹底的切割和圈定,開始為了自己去做那些事情。
多出一個曾掖,又能如何
陳平安神色恍惚。
當年最早在驪珠洞天,在那座小鎮(zhèn)木柵欄門口那邊。
門內(nèi)是個還穿著草鞋的泥腿子少年。
門外是蔡金簡,苻南華,清風城許氏,正陽山搬山猿,那個嚷著要將披云山搬回家當小花園的女孩。
那是陳平安第一次接觸到小鎮(zhèn)以外的遠游外鄉(xiāng)人,個個都是山上人,是凡俗夫子眼中的神仙。
好在那些人里邊,還有個說過"大道不該如此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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