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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夜游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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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驪京城之前,陳平安拉著寧姚一起站在船頭,忍不住問道:一直跟著我跑東跑西,會不會覺得煩

寧姚看了眼他,沒說話。

事情不煩,某人最煩。

姜尚真待在自己屋內(nèi),看那各家仙子的鏡花水月,陳靈均拉著于樾一起長見識,于樾只覺得這位周首席,真是有錢,用來瀏覽鏡花水月的靈器法寶,在桌上堆積成山,一幅幅山水畫卷同時展開,但是周首席手邊一堆小暑錢,這里聊一句,那邊扯幾句,丟錢不停,絲毫不亂,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崔東山則陪在先生身邊,聊些游歷大驪京城的注意事項,先生好像還是第一次去那邊,崔東山就說了些京城里邊的風(fēng)土人情。

大驪京城里邊那處私人宅邸,里邊有座人云亦云樓,還有舊山崖書院遺址,這兩處,先生肯定都是要去的。

這次落魄山觀禮正陽山,魏羨和盧白象都沒有現(xiàn)身,因為暫時還不適宜泄露身份,魏羨與那曹峻,早年一直是將種子弟劉洵美的左膀右臂,官癮很大的魏海量,不但憑借實打?qū)嵉能姽?前些年新得了一個上騎都尉的武勛,如今在大驪邊軍的本官,也是一位正兒八經(jīng)的從四品實權(quán)武將了,都有資格單獨統(tǒng)領(lǐng)一營邊軍精騎,至于盧白象,與中岳的一尊儲君山神,攀上了關(guān)系,雙方很投緣,說不定哪天盧白象就會搖身一變,突然成了一座大岳儲君山頭的首席供奉。

陳平安聊起了鐵符江水神楊花,自然而然就又提到了那條再熟悉不過的龍須河。

由溪升河的龍須河水神祠廟,破例沒有供奉一尊金身神像,所以至今小鎮(zhèn)本土百姓,除了福祿街和桃葉巷的高門大姓,都還不知道那位河神娘娘,是馬蘭花。而馬蘭花這個老嫗,曾經(jīng)在小鎮(zhèn)也是風(fēng)光八面的人物,因為她既是坑蒙拐騙的神婆,還是牽線搭橋的媒婆,更是一位產(chǎn)婆。

崔東山笑道:楊老頭當(dāng)年好像答應(yīng)了那位河婆,三十年一過,等到知道她年輕時面容的小鎮(zhèn)老人,差不多都走了,到時候就可以塑造神像,享受香火。

涉及到本命瓷一事,關(guān)系復(fù)雜,除了杏花巷馬家,還有小鎮(zhèn)座座龍窯窯口的主人,此外,還會涉及到從落魄山平調(diào)搬遷到棋墩山,重建山神祠廟的昔年督造官宋煜章。

窯務(wù)督造衙署佐官,林守一的父親,這個去了京城官場,依舊不顯山不露水的男人,曾經(jīng)輔佐過數(shù)位龍窯督造官。

還有大驪京城的欽天監(jiān),既有望氣士,還有地師,以及一小撮曾經(jīng)負責(zé)小鎮(zhèn)本命瓷秘密燒造的水師。

當(dāng)年泄露本命瓷內(nèi)幕一事的,就是馬苦玄的父親,但是杏花巷馬家,絕對不會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相較于一場問劍正陽山,不過是沿河逆流行走,其實脈絡(luò)和路線,極其簡單,沒什么岔路可,可是本命瓷一事,卻是千頭萬緒,一團亂麻,就像大小江河、溪澗、湖泊,水網(wǎng)密布,錯綜復(fù)雜。

只不過形勢復(fù)雜歸復(fù)雜,陳平安也沒覺得如何棘手。

崔東山問道:先生,咱們落魄山,接下來是打算順勢開門,收取弟子了還是晚一點再說,繼續(xù)維持半封山半關(guān)門的狀態(tài)

陳平安對此早有計較,毫不猶豫說道:選后者。最少在三十年之內(nèi),除非是你們誰看中了某人的資質(zhì),各自收為嫡傳,不然落魄山不會收取任何一位主動登門的修道胚子,哪怕資質(zhì)再好,都不收。

崔東山趴在欄桿上,雙腿離地懸空,說道:咱們在正陽山這么一鬧,肯定會有人聞訊趕來,多如過江之鯽,削尖了腦袋都想成為落魄山的嫡傳弟子。米大劍仙在內(nèi),哪個不是山上一等一好的傳道恩師,全是大腿嘛,隨便抱住一條,就是足可羨慕死旁人的莫大仙緣。

其實只要是座宗字頭仙家,就從來不缺主動登門、入山訪仙的修道胚子。

陳平安輕聲道:愿意等,就讓他們在龍州境內(nèi)等著,正好看看各自心性如何。不愿意等,就各回各家,一洲山河,百廢待興,何處去不得,何愁當(dāng)不成譜牒神仙。

山上仙家收取弟子、納入譜牒一事,大致就那么幾條路徑,山頭所在王朝、國家,幫忙挑選國境內(nèi)的修道胚子,送上山修行。要么是因緣際會之下,沒有什么師傳,或機緣巧合,誤打誤撞,走上了修行道路,要么當(dāng)那磕磕碰碰的山澤野修,要么就是小心翼翼,去那些大仙家,碰碰運氣。

各家門派之內(nèi),也會有專門有一撥擅長勘驗根骨、望氣之術(shù)的譜牒修士,每隔幾十年,就從祖師堂那邊領(lǐng)取一份差事,短則數(shù)年,長則十幾年甚至數(shù)十年,一年到頭在山下潛行,負責(zé)為自家門派尋覓良材美玉。

正陽山的田婉,就經(jīng)常做這種事情。

再就是仙師的下山云游、歷練途中,隨緣而走,順手為之,講究一個師父挑徒弟,徒弟也選師父,這樣的山上師徒,往往關(guān)系最為牢靠,走得更長遠。

崔東山笑道:蓮藕福地那邊,先生讓長命盯著,就出不了大的紕漏,先生不用太過分心此事。

這就是坐擁一塊福地的好處了,近水樓臺先得月,自行上山的修道之人,在江湖、沙場各自崛起的純粹武夫,以及有望建立一座座淫祠的鬼物英靈,等待朝廷的正統(tǒng)敕封,就可以升任山水神靈,名正順庇護一方,會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譜牒仙師,山澤野修,鬼魅精怪,各個城隍廟,大岳山神,大江水君,河神湖君,河伯河婆,土地公土地婆……

只要天地靈氣越來越充沛,然后又有各路山水神靈,各司其職穩(wěn)固氣運,那么一座福地的大道循環(huán),就越是無缺漏。

福地主人,往里邊砸再多神仙錢、法寶靈器,一樣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陳平安輕聲道:雖然是我們自家的一座福地,但是我們不可以視為一塊必須春種秋收的莊稼地,今年割完一茬,就等明年的下一茬。

崔東山點頭道:用心耕耘,小心收獲。讓所有人,都有得選。

其實這就是落魄山最根本門風(fēng)所在,這條無需落在紙面上的不成文規(guī)矩,反而會是未來落魄山最大的祖例。

最早跟隨先生進山的陳靈均和陳暖樹,后來的畫卷四人,再到石柔,崔嵬,米裕,泓下沛湘……人人都是如此。

不是因為朱斂種夫子他們幾個,還有裴錢曹晴朗,都來自福地,所以必須照顧他們的心情,而是落魄山之所以是落魄山,就在于這些歷來如此,偏不如此的大小事上。一座福地之內(nèi),山河版圖上的有靈眾生,都有得選,其實就意味著落魄山,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老天爺?shù)纳矸荨?

崔東山說道:先生,可這是要冒極大風(fēng)險的,姜尚真的云窟福地,早年那場鮮血淋漓的大變故,山上山下都尸橫遍野,就是前車之鑒,我們需要引以為戒。

陳平安點頭道:當(dāng)然會。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走了極端的道理,能夠帶來好事。所以我才會讓種夫子,時不時回一趟福地,留心山下,再有泓下和沛湘兩個福地外人,幫忙看著那邊的山上走勢,最后等下處理完下宗一事,我會在福地里邊,挑選一處作為修道之地,每隔百年,我就花個幾年功夫,在里邊云游四方,總之,我絕不會讓蓮藕福地重蹈云窟福地的覆轍。

崔東山點頭道:先生有此打算,我就放心了。

姜尚真曾經(jīng)就有意放任不管,覺得一座云窟福地,在他手上經(jīng)營多年,經(jīng)過數(shù)百年光陰的太平無事,規(guī)矩和框架都有了,福地就像一個根骨強健的少年郎,就打算放手不管個百來年,看一看有無修道天才,憑本事飛升。

之后姜尚真就去游歷了一趟北俱蘆洲。

結(jié)果云窟福地之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一場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縝密串連,再加上幕后陰謀家的授意、資助和扶持,囊括福地大半的仙家本土山頭,加上王朝、藩屬,山上數(shù)千位練氣士,山下馬蹄陣陣,鐵甲錚錚,山河變色,云窟福地,光是姜氏子弟,被殺之人,在短短三天之內(nèi),多達百余人。

最后演變?yōu)橹灰切战?寧肯錯殺絕不錯放。

姜尚真許多年輕時結(jié)識的江湖朋友,山上好友,要么是他親自送去福地養(yǎng)老的,要么是幫著經(jīng)營修繕福地渡口的仙師,更是幾乎死絕,百不存一。

如果換成是落魄山,大概就像是一座福地之內(nèi),有那種夫子,有小暖樹,有徐遠霞,等等,然后只因為年輕山主的一個不小心,都成一一變成故人故事。

所以之前一輩子不管遇到何等險境,不管遇到什么搏命的生死大敵,臉上幾乎從無半點厲色的姜尚真,唯獨那次是獰笑著帶人打開福地大門。

經(jīng)過那場對姜氏對云窟福地而都是浩劫的變故之后,姜尚真其實就等于徹底失去了玉圭宗的下任宗主之爭。

因為劍修韋瀅,就是在那個時候,被荀淵安排去了九弈峰。而那之前,哪怕心氣極高的韋瀅自己,都不覺得有本事能與前輩姜尚真爭什么,一旦與姜尚真有了大道之爭,韋瀅自認沒有任何勝算可,一旦被姜尚真盯上,下場只有一個,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玉圭宗終究是一洲最拔尖的名門正派,而姜尚真整治福地的手段過于殘忍暴戾,荀淵私底下將姜尚真喊到祖師堂外邊,接連問了他三個問題,后不后悔,要不要收手,想不想死在祖師堂里邊。

姜尚真說不后悔,云窟福地里邊都沒人可殺了,當(dāng)然可以收手,至于那幾個祖師堂里邊的老王八蛋,既然暫時打不過,那就從長計議,以后再說,就當(dāng)是修心養(yǎng)性了。

崔東山曾經(jīng)跟姜尚真聊起這樁往事,笑嘻嘻詢問周首席回頭看往事,有何感想。

姜尚真當(dāng)時喝著酒,只是笑一句,我自己蠢,怨不得別人,蠢到與我為敵的,又沒有我這樣的逃命本事,當(dāng)然死了也別怨我。

崔東山最后笑問一句,周首席,你這么兢兢業(yè)業(yè)幫著咱們蓮藕福地,該不會是攢著一肚子壞水,等著看好戲吧

姜尚真大罵不已。

最后兩個極聰明的人,就只是默默喝酒了,像他們這類人,其實喝酒是不太需要佐酒菜的。

比如玉圭宗祖師堂里邊的那幾個老王八蛋,在那場大戰(zhàn)當(dāng)中,其實都死了。所以都不用姜尚真秋后算賬,報什么仇。

不管山上山下,好人壞人,人心善惡,成年之后的男人女人,誰沒有幾壇深埋心底的傷心酒只是有些忘了放在哪里,有些是不敢打開。人生路上,每一次敢怒不敢,還要與人低頭賠笑臉之事,可能都是一壇苦酒,大概苦酒多了,最后教人只能悶不吭聲,接連成片,就是苦海。

崔東山眺望遠方,眉眼柔和,先生希望落魄山永遠是今天的落魄山,我希望先生永遠是明天的先生。

陳平安笑道:為何不是今天的先生

崔東山趴在欄桿上,笑瞇起眼,喃喃道:學(xué)生相信每個明天的先生,一定會比每個今天更好吧。

陳平安伸手按住白衣少年的腦袋,然后抬起手掌,雙指彎曲,一記板栗重重砸下,還說落魄山的風(fēng)氣,不是你帶歪的!

遠處小米粒扯了扯裴錢的袖子,伸手擋在嘴邊,偷偷笑道:裴錢裴錢,你瞅瞅,大白鵝肯定又說錯話嘞。

裴錢笑道:別喊大白鵝,小師兄最喜歡記賬。

小米粒笑哈哈道:喊的喊的,有事就喊小師兄,沒事就喊大白鵝。

裴錢眨了眨眼睛,這是什么話,誰教你的,沒有人教吧,肯定是你自學(xué)成才,對不對

小米粒訝異道:啊

眼神示意裴錢,給個暗示,我好回答這個難題。

裴錢抬起胳膊,彎曲手指作板栗狀,輕輕擰轉(zhuǎn)手腕,呵了口氣。

小米粒懂了,立即大聲嚷嚷道:自個兒開竅,自學(xué)成才,沒人教我!

崔東山轉(zhuǎn)頭笑呵呵。

小米??人砸宦?轉(zhuǎn)過身,使勁給大白鵝使眼色,斜瞥裴錢。

崔東山大喊道:大師姐,右護法好像在與我暗示些什么。

小米粒趕緊攔在裴錢和大白鵝之間,蹦跳起來,使勁揮手,遮擋裴錢的視線,喊道:裴錢裴錢,么得么得!大白鵝在挑撥離間哩。

結(jié)果崔東山挨了陳平安一板栗,小米粒挨了裴錢一板栗,雙方都不賺不虧。

崔東山抱著腦袋,轉(zhuǎn)頭笑道:先生,渡船為了省錢,就只能是這么慢悠悠回鄉(xiāng)了,先生有事先忙,不如御風(fēng)去往京城更快。

陳平安點點頭,覺得可行。落魄山一線秉持勤儉持家的傳統(tǒng),不能稍微有點家業(yè),就大手大腳。

所以之后就帶著寧姚,離開龍舟渡船,聯(lián)袂御風(fēng)遠游。

小米粒抱住欄桿,拿臉蛋蹭了蹭胳膊,好人山主又忙去嘍。

崔東山坐在欄桿上,一點一點挪動屁股,小米粒,咱倆嘮嘮嗑唄

小米粒忙著想事情,又埋怨大白鵝的不仗義,故意不去看崔東山,她只是笑呵呵道:你是誰啊,我認識的大白鵝可大度,小師兄可厲害,某人半點都不像他唉,一顆瓜子那么小都不像。

崔東山一個后仰,身形倒轉(zhuǎn),飄落在地,陪著小米粒一起抱住欄桿。

裴錢猶豫了一下,問了些那位大驪太后的事情。當(dāng)年在陪都戰(zhàn)場那邊,裴錢是有所耳聞的。

崔東山笑著說沒什么可聊的,就是個死守著一畝三分地、見誰撓誰的婦道人家。

小米粒對這些不感興趣,聽了也記不住。

以前裴錢個兒只比自己高一點點的時候,每天一起巡山賊好玩可有趣。

去跟老廚子討要幾塊布,學(xué)那演義小說上的女俠裝束,讓暖樹姐姐幫著裁剪成披風(fēng),一個手持綠竹杖,一個手持金扁擔(dān),呼嘯山林間,一路過關(guān)斬將,只要她們跑得夠快,披風(fēng)就能飛起來。

每次落魄山下大雪的時候,裴錢就讓她站著不動,變成一個大雪人,暖樹姐姐不是拎著炭籠在檐下等著,就是在屋內(nèi)備好火爐,哈哈,她是大水怪唉。

還有一次裴錢拉著她,倆躲在拐角處,事先約好了,要讓老廚子領(lǐng)教一下什么叫天底下最厲害的暗器。最后就是她站定,點點頭,裴錢伸出雙手,啪一下,攥住她的臉,然后身形踉蹌一下,一個旋轉(zhuǎn)又一個,旋到路中央,就剛好將她丟出去,結(jié)果老廚子也有幾分真本事,勉強將她擋住,放在地上后,可老廚子還是被嚇得不輕,不斷挪步后撤,雙手胡亂出拳,最后站定,好不容易瞧得真切了,老廚子就老臉一紅,悻悻然說這樣的江湖暗器,我走遍江湖,翻遍小說,都還是聞所未聞啊,措手不及,委實是措手不及了。

每逢雷雨天氣,她們就并排站在竹樓二樓,不知道為什么,裴錢可厲害,每次手持行山杖,只要往雨幕一點,然后就會電閃雷鳴,她每次問裴錢是怎么做到的,裴錢就說,小米粒啊,你是怎么都學(xué)不來的,當(dāng)年師父就是一眼相中了我的習(xí)武資質(zhì)。

等到裴錢長大以后,她們倆就不太這么鬧了。

裴錢還說,其實陳靈均躋身元嬰境后,一直是故意壓著身形不變,不然至少就是一位少年容貌的修道之士了,愿意的話,都可以變成約莫及冠歲數(shù)的山下俗子身形。小米粒就問為啥哩,白長個兒不花錢,不好嗎裴錢笑著說他在等暖樹姐姐啊。小米粒立即懂了,景清原來是喜歡暖樹姐姐啊。裴錢提醒她,說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別去問暖樹姐姐,也別問陳靈均。她就雙指并攏,在嘴邊一抹,明白!

裴錢又說,你以后獨自巡山的時候,在臺階那邊如果遇到岑鴛機走樁練拳,可以腳步不停,只是別忘了與岑鴛機打聲招呼,不管對方答不答應(yīng),你就當(dāng)一門課業(yè)去做,哪次忘記了也沒關(guān)系,下次補上就是了。小米粒覺得這事不難,只是問裴錢為什么,裴錢笑著說在師父眼里,岑姐姐是一位真正的純粹武夫。聽到這里的時候,小米粒一邊點頭一邊傷心,裴錢都不喊那個綽號了啊。好在裴錢很快補了一句,你以后當(dāng)面喊她岑姐姐,咱們背后繼續(xù)喊她岑憨憨。

裴錢看見小米粒一直在發(fā)呆,忍不住問道:想啥呢,有心事

小米粒松開手,落在地上后,使勁點頭,伸出手掌,然后握拳,這么大的心事!

然后重新攤開手,小米粒嘿嘿笑道:嗖一下,就沒事嘍。

層層云海之中,兩抹身形,一閃而逝,若是俯瞰山河,如絲線蜿蜒。

寧姚視野中,陳平安好像在練習(xí)一門上乘遁法,身形化作十?dāng)?shù)條劍光,轟然而散,只是最終被迫重新凝聚身形之時,都會歪七倒八,重新畫弧掠至寧姚身邊,周而復(fù)始,樂此不疲。

寧姚這才想起,喜歡什么都學(xué)的陳平安,好像唯獨沒怎么研習(xí)保命的遁術(shù),這其實在山上譜牒仙師當(dāng)中,并不常見。

寧姚反正閑著也沒事,稍稍上心,看了他幾次施展過后,她心意轉(zhuǎn)動,身形悄然散作十八條劍光,最終在數(shù)十里外的云海上空,凝聚身形,寧姚踩云懸停,安靜等待身后那個家伙。

陳平安跟上寧姚,在那之后,就不再演練這門遁術(shù)了。很快兩人御風(fēng)路過一座仙家門派,翠嶺高聳,古亭翼然,鑿險構(gòu)造樓觀府邸,依山而起,山中有瀑,崖有紅漆榜書,剛好有一撥彩衣仙子,手提花籃,好像要去某地采花制香,鶯鶯燕燕們,歡聲笑語,瞧見了兩道驚若翩鴻的御風(fēng)身形,她們立即止步停下語,對那對陌生男女,投去好奇視線,莫不是一對出門游歷的山上道侶

寧姚問陳平安知不知道是什么門派,陳平安就將這個小門派的歷史淵源,娓娓道來,寧姚抬了抬下巴,問有沒有認識的,需不需要打聲招呼。陳平安笑著說不用不用,只是聽說過,半點不熟。

等到她們再稍稍認清了那遙遙過路男子的面容,突然有女子率先驚呼出聲,雀躍不已,趕緊與身邊師姐妹們說是那位青衫劍仙,落魄山那位!

原來先前那場正陽山問劍,這座仙家門派的修士,也曾憑借鏡花水月看了一半的熱鬧。

陳平安不認得她們,她們倒是認得陳平安了。

先前在山頭那邊,對著鏡花水月,她們還嘰嘰喳喳,爭吵內(nèi)容,十分女子,有人覺得那個叫劉羨陽的龍泉劍宗嫡傳,劍術(shù)可能更高幾分,但是相貌氣度嘛,終究是不如那位落魄山的陳山主。之后有人得知落魄山就在披云山附近,都已經(jīng)與同門約好了,下次去北方大驪那邊歷練,一定要去瞅瞅,爭取就近看那落魄山劍仙幾眼。

不曾想今兒才出門,就看到那位年輕劍仙的御風(fēng)而過。

可惜那位陳山主身邊跟著個模樣還湊合的女子。

說不定是這位劍仙的弟子呢。

同樣是修士御風(fēng),速度有那云泥之別,早已將那些女子拋在身后,看著陳平安的無奈表情,寧姚忍不住笑道:你沒必要故意擺出這個樣子,我其實半點不在意。

陳平安微笑道:知道的。

可事實上,不擺出這個樣子試試看

寧姚在不在乎,是一回事,自己在不在乎,絕對是另外一回事。她之所以會不在乎,可不就是自己次次很在乎

事情分先后,陳平安這就是將自家先生的順序?qū)W說,學(xué)以致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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