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口上下起伏，本身只剩下一口氣，似乎此刻，氣都足了一些了……

我腦子里，忽然才想起來之前我一直就曾想過的問題。

活尸是死人不咽氣，吊著那最后一口呼吸。

這種到底是人，是尸，還是鬼呢？

好似三種都不是，又介乎于三者之間，怨氣執(zhí)念的可怕，竟然如斯。

與此同時，廖寡婦竟然緩慢地曲起腿來，仿佛這樣會令她舒服一點(diǎn)兒似的。

她的目光也微微落到了我身上，忽然說了句：“羅十六，你人比老瞎子好，他是真的心冷，你的心還是熱的。”

“這小柳村很多人的心都是冷的，你還不怕我，跟著你奶奶來給我接陰。”

“你不要害怕，我不殺你。”

我松懈不下來那口氣，廖寡婦的情緒變化得太快了。

順?biāo)囊?，她就會緩和下來?

如果逆了，她就會暴跳如雷，氣急之下，恐怕一下子能把我脖子給掐斷。

夜，越來越黑了。

黎明之前的黑，是最黑暗的。

廖寡婦躺在床上，與森然恐懼并存的，就是一股子悲愴凄涼，以及眉心上那一抹散不去的痛楚。

“如果你忍不住，可以先接陰，奶奶會帶他來的。”我聲音沙啞地開了口。

同時，我穿上了貓皮襖，戴上了灰仙手套。

“我不生，我要等他來！”廖寡婦顫巍巍地回答。

她的語調(diào)又變得尖細(xì)，還帶著幾分哀怨。

接著，她忽然說到：“羅十六，問你一個問題?！?

“你們男人，都是提上褲子不認(rèn)人的嗎？只要不是老婆，不想讓她做老婆，搞大了肚子，要么打掉，要么一走了之？”

廖寡婦的目光，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眼皮又是一跳，深吸了一口氣，我搖了搖頭，鄭重道：“肯定不是！你男人是哪個？他說不定有什么苦衷？”

我很輕易就能想到，廖寡婦是寡婦，村里頭也有不少單身的漢子，真要娶寡婦進(jìn)門，麻煩可不小。

現(xiàn)在悲劇已經(jīng)釀成，責(zé)任最大肯定在那男人的身上，可我只能夠盡量說好話，讓廖寡婦少一些怨氣，才能安心地上路，等會兒那男的來了，也不至于太激動，殺了他的命！

廖寡婦沉默了片刻，才凄婉地回答：“他也在城里念過書，大學(xué)生，他叫陳大同，羅十六你應(yīng)該認(rèn)識?！?

我臉色登時就一變。

陳大同，在我們村里頭也挺有名氣的，他讀完大學(xué)回來之后，就在村里開了養(yǎng)殖場，還帶動村民一起發(fā)家致富。

并且，他有老婆??！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看上去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一個人，竟然會和廖寡婦搞在一起！還弄大了廖寡婦的肚子！

有婦之夫，怎么可能和廖寡婦結(jié)婚過日子？

也就在下一刻，另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從屋外傳來。

“好你個姓廖的騷浪蹄子！這都打不死你，你還裝死討同情？還讓劉陰婆這鬼婆子來找我男人去見你？”

“什么死不瞑目！你是騷氣犯了，又要勾搭男人了！”

“今天我非燒了你家院子不可！”

那尖銳的聲音氣憤不止，更是叫罵連連！

砰地一下，我猛地抬頭。

透過窗戶我能看到，院門被踹開了！

屋子里頭的燭光，本身就已經(jīng)是血紅，此刻卻飄搖起來，就像是隨時會熄滅！

廖寡婦，也坐起來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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